第11章 三个朋友，三种操作
十一点过。
王主管走进川蜀人家的包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楚君。
当注意到楚君那一头干练清爽的黑发时，王主管还愣了一下，心里疑惑这小子是什么时候染的头发，乍一改变形象，倒是显得比王凯那群混子成熟一些。
另外，在王主管的想象中，自己来了之后楚君应该会满脸谄媚的笑着迎接自己，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这小子一直稳稳的坐在桌边没有动弹，虽然面带微笑，但却并不显得谄媚。
这让王主管心中顿时有些不爽，带着几分不悦的问道：“啥子时候染嘞头发诶？”
“上午刚染的，好看吗？”
“上午？那你是旷工咯？”
王主管眉头一皱，觉得楚君不仅是态度上不尊敬自己，那略显随意的语气更是有点儿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正要借题发挥教训一番，却突然看到楚君慢条斯理的拿出了一条华子和一瓶五粮液。
顿时，王主管感觉到了楚君满满的诚意，原本肃然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说道：“上班时间跑出去染头发，我看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哦，不过算咯，看在你小子比较懂事嘞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这次，但要是再有下次嘞话，你少不得要被扣工资，晓得不？”
“王主管说的是，”楚君保持着微笑，开口喊道：“服务员，上菜。”
很快，服务员端了一盘花生米进来。
王主管也没在意，只当这是餐前下酒菜。
他自顾自的拆开那条华子掏出一盒点上，同时还很是不屑的瞥了楚君一眼，心想这小子虽然有点儿诚意，但人情世故还是不够到位，连帮着拆烟点烟都不知道，果然还是嫩得很啊。
不过无所谓了，一条华子一盒五粮液加起来也不便宜呢，就不跟这小子计较了。
王主管美滋滋的吐出一口烟，咂了咂嘴说道：“昨天的事就算咯，你小子还是有点儿机灵在身上哩，不像王凯那几个混子只会惹事，以后只要好好工作，工资的事都好说。”
“王主管大气，”楚君笑着夸赞了一句，转而又道：“不过我今天喊你来不是想跟你说这个，就是听说了几个很有意思的事，想要和王主管随便聊聊。”
王主管眉头一挑，双眼微微眯起。
毕竟王凯他们说楚君安排这一桌是想要给他赔礼道歉的，华子和五粮液这一摆也显得很有诚意，但偏偏这小子的态度却显得很随意，包括说话时也没什么恭敬的感觉。
现在又突然说什么想要聊几个有意思的事……这哪像是赔礼道歉？反倒是有点儿兴师问罪的意思。
如此想着，他的语气也显出几分不善：“啥子事？”
楚君笑着说：“是这样啊，我有个朋友，也是厂工，他昨天发工资，但是工资到手却和当初说好的少了足足一半。要我说你钱不够就找中介嘛，毕竟他当初也是中介介绍进厂的，但他偏偏还要找厂子的麻烦，非要报警说厂子联合中介合伙搞诈骗，你说这不是胡闹吗？”
此话一出，王主管的脸色顿时变了变，阴沉着脸说：“你小子……是在威胁我？”
“没有没有，王主管想多了，我这说的是我朋友的事，和咱们厂有什么关系？”
楚君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对了，另外我还有个朋友，他情况也差不多，但他却不找中介的事儿，反而去环保局举报人家厂里环保不达标，说是什么乱排乱放，还偷拍厂子在河里排废水倒垃圾……我是不太懂这些啊，反正我觉得他就是在没事找事，你说呢王主管？”
这话听在王主管耳中，让他的脸色又是阴沉了几分，因为乱排乱放的问题他们厂同样存在，只不过从没有人在乎过这些，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可没人在乎不代表这件事就没问题，一旦被拍下证据投诉到相关部门，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总归是会给厂子带来一些麻烦。
王主管也没想到这小子平日里沉默寡言卖力干活，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居然还藏着这种坏心眼子。
于是他沉默着没说话，眯着眼睛盯着楚君，眼眸中闪烁着狠厉的色彩，像是在无形中给楚君施加压力。
可楚君却完全没在意，还像是来了兴致似得，越说越起劲儿：“其实最可气的还是我第三个朋友，不就是被坑了点儿钱吗？大不了就不要了呗，他可不行，非得拿人家消防说事儿。”
“王主管你也知道，本来车间地方就比较紧张嘛，消防通道难免放点东西上个锁，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吗？还有最可气的是他还特意跑去看人家厂子里的灭火器合不合格、有没有过期。”
“按他的说法，说是只要留下证据举报到消防部门，厂子不仅要被罚款，整个车间还都得停工停产重新整顿，我都不敢想这损失有多大，你说他损不损？”
三个朋友，三种操作。
王主管每听到一种，脸色都会阴沉几分。
他又不是傻的，当然听得出楚君这些话中的内涵和暗示，什么这个朋友那个朋友的，这明显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阴招，话里话外全都是威胁。
偏偏他的想法还真是有操作空间的，报警举报厂子和中介联合诈骗暂且不说，这点未必走得通，因为警局不一定给立案，但后两种招数着实是有点儿阴损。
尤其最后一种，他所在的工厂中可是有好几个车间都把消防通道用来放机床了，并且也很少会去考虑会不会被举报查验的事，因为周围工厂那么多，几乎就没出过这方面的问题。
但，还是那句话，没人在乎不代表这件事就是对的，一旦楚君真的那么干了，甚至把他刚才说的那些操作都来一遍，那还真是够厂子喝一壶的，而他王主管作为楚君的管理者，自然是要被老板问责的。
话已至此，王主管已经清晰的认识到小子请自己来完全不是为了赔礼道歉，而就是为了被少发的那些工资，并且手段还相当强硬，用威胁的方式来逼着他就范。
然而，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中年男人，无论是心气儿使然还是自尊心作祟，都不可能让王主管轻易低头。
毕竟在他想来，楚君说的那些方法虽然有一定的作用，但只要提前有所防范，那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何况楚君还是个外地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最多就是有个一起过来打工的老乡，真要是闹起来，他连个能帮他的都没有，能起什么幺蛾子？
王主管很清楚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因此才会在厂子里有意纵容当地人打压外地人，激发他们互相之间的矛盾，而他本人又各种偏向本地人，连工资都发的比外地人多一点点。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些本地人大都在当地有些关系，哪怕只是普通人家，却也可能有个牛逼亲戚，所以就只能是多给打压那些外地人，对待本地人则是要张弛有度，主打一个柿子要挑软的捏。
而现在，楚君这样一个外地人却当着他的面给他上嘴脸，这让他如何能忍？
“砰！”
王主管用力一拍桌子，脸色狰狞的叫骂起来：“你以为你随便威胁一哈老子就会怕啊？简直就是自作聪明！告诉你，老子不吃你那一套！你要去举报就举报，老子皱一下眉头跟你姓！真以为愣大个厂子是泥捏的啊？会怕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哈麻皮？”
说完，他又怒极反笑似得咧了咧嘴，嘲讽道：“你要是按照你刚刚说嘞偷偷把事情办咯，那老子还有点恼火，但是现在没得事咯，等哈回去老子就把你刚刚说嘞那些问题处理好，到时候看你还能啷个办！”
他嘴上叫骂着，心里则有些庆幸，觉得楚君肯定是因为心有顾虑，不敢彻底撕破脸皮，所以才用这种威胁的方式来表达想法，而如果他真的悄默默去举报一波，那确实会带来一些麻烦。
现在嘛，晚了！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被欺负了也不敢正面抵抗，想出了反击办法都还束手束脚不敢放手一搏，那就活该被欺负！
同时，他也认为自己强硬的态度会让楚君感到畏惧和害怕，那接下来就该是谄媚求饶了。
可……
“王主管稍安勿躁嘛，都一把年纪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我等下还有个朋友要来了，万一被你吓到了怎么办？”
楚君依然是一脸乐呵的样子，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而他这话听在王主管耳中更像是一种挑衅。
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有心上去给楚君两巴掌，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狠狠瞪了楚君一眼后便要转身离开。
结果，他前脚刚打开门，后脚就被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挡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