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欢喜的对立面
“没有！”
周元通从干瘪的幽灵身体里探出头来，蹙起眉头，那些无主的记忆好似跑马灯一般，在脑海里回荡，一会儿是被强暴的妇女，一会儿又变成施暴者，然后变成旁观者，然后又变成苦主。
所有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填满了大脑，已经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他也真不手软，抬起巴掌来，“啪啪啪”给了自己七八个大耳光，震散了那些冗杂的记忆，沉思起来。
他杀死了少说也有七八个幽灵了，在他们体内蕴含的记忆，基本上看了个遍，大都是些凄苦生活的片段，却都来自不同的主人，粗略估算，得有上千。
这么多记忆从何而来，究竟有多少人给提炼出了这些记忆？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这不是整个临安县所有村民的记忆吧……”
其余地方暂且不讲，仅仅临安县县城，就有成千上万的百姓，也像他一样，带着无限欢喜，生活在蜂蜜与蔗糖调和而成的罐子里，永远面带微笑，迎接生活。
在那里，永远也没有悲伤、愤怒、焦虑、嫉妒、痛苦……负面情绪在身上，好似一张没有任何污点的白纸。
“这大概是不对的吧……”
他从前的记忆全部丢失，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一点也不清楚，只是本能的这么感觉。
“这种操蛋的记忆，有没有的倒也无所谓！”
才刚刚压制住的记忆又如鱼儿一般跃出水面，不断攻击他的理智，那都是些恶心而又可悲的记忆，里面出现最多的词儿是“为什么”还有“死”。
这都是对生活有害的东西，周元通接连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帖子，天真的想到：若是人经历的都是这种破事，早晚会疯的，也早晚会死的。
“难道……他这做都是为了世界，为了我们好？”他望着漫天的记忆幽灵，犹豫起来。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倘若摘除了所有与欢喜相对的负面记忆，那方才所看到的一切悲惨就永远也不会发生。
可是……坏就坏在，这种与欢喜相对的黑暗的东西的存在，给周元通发现了。
尤其是想到，或许自己记忆也在其中这件事，叫他如坐针毡，本能的想要找回那个完整的自己，看看在这之前，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一我也跟那贾老爷一样，是个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的王八蛋，那该怎么办？万一我就是那贾老爷该怎么办？”
内心犹疑，倘若真是如此，那找回失去的记忆，他又会变成那个无恶不作的畜生，为祸人间。
“可是……要是我是站在那畜生的对立面，是个侠客，又该如何？”
在他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此时此刻，漫天的记忆幽灵在眼前，好似烧红的炭火，变得可怕起来。
“要不我还是走吧，”周元通强压下内心的好奇，朝后退去，“我可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打开那潘多拉的魔盒，再把世界变成地狱……”
“什么是潘多拉的魔盒？我为什么要说又？听不懂自己说的话，真的好烦呀！”
手在脑袋上抓了一把又一把，薅下不少头发，他仍在纠结，害怕一切走向无可挽回的境地。
忽然，一只幽灵从天上来，直接撞在他的身上，又有无数的声音闯进脑袋中来：
“大师姐，你放心，师父不管你，可我不会不管你，等我有一天成了神仙，一定会找到那钟馗，救你出来，到时候咱就跟你说的一样，游遍北齐，再去佛国，一定要把脚印留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一定要把大好的河山都装进心里去……”
“没劲，没劲啊，我曹乌龙在这青州再怎么说也算第一号的公子哥了，青楼里的哪个小娘子我没见过？那些世家子弟哪个见到我不是毕恭毕敬的，我爷爷可是南齐的宰相，三朝的元老……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难道就要这么一辈子窝在这青州里，娶八十个老婆，生几百个孩子，就这般郁郁而终？”
“只要我数三声，就会有盖世天神下来打得你屁滚尿流，你不信，那我就让你开开眼，三……二……一！”
一声坚定而高亢的呼唤，在脑海中炸开：“周大哥，救我！”
周元通忽然坐起身来，迷茫不已，“那是白萍萍？她在叫我？我是个天神？”
“你愣什么呢，这儿！”声音在头顶炸开。
周元通五指一同用力，狠狠地掐住大腿上的嫩肉，一下子清醒过来，循声而望。
却见那尽头处，有一张绝美的狐媚子脸，正冷冰冰地注视自己。
是华勿喜，那个险些给他遗忘了的重要人物。
此时，华勿喜也像幽灵一般，飘到五米开外的天空中去，在他身上，有无数青蛙手掌般的触手捆住了他的四肢与身躯。
这触须的主人，是一尊十米多高的巨人。
说是个巨人，身材却不孔武粗壮，反倒像个披着白袍子的竹竿一般，顶着个花骨朵般的白脑袋。
胸膛上，大概是胸膛吧，围着一圈又一圈白色的流苏，有的披散下来，有的朝前伸展，捆住了华勿喜。
“你俩搁那儿干嘛呢？”周元通跑到近前，隔空询问。
估计是绑在身上的那些记忆所致，华勿喜的表情一会儿恐惧，一会儿愤怒，痛苦夹杂着悲伤，妒忌勾搭着欲望，所有的情绪在那张俊俏无双的脸上尽情发挥。
“快放我下来，我要顶不住了，”华勿喜结结巴巴说出这话，表情瞬间变幻，淫笑起来：“我，张中年，定会迷倒万千少妇，成为亘古未有第一人……”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稍微忍耐一下，我马上上去救你！”
话虽如此，可华勿喜在那么高的地方，自己该怎么上去呢？
左右观瞧，目光就落在周围的记忆幽灵身上，迅速后退，拉开一段距离，而后冲刺，一跃而起，脚踩住那最低处的幽灵，借其柔软的脑袋，借力跳到另一个幽灵身上，如此反复三两次，竟真让他贴近了华勿喜的高度。
手握欢喜菩萨剑，瞬间斩断连接在华勿喜身上的白色触须，手抓住他的腰带，又踩着空中的幽灵回到了地面，一切行云流水，连周元通也不敢相信。
没等周元通邀功呢，华勿喜神色大变，指着身后道：“小心，它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