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死亡地带
山攀全身僵硬，紧盯前方，望着被前面车辆尾灯染红的柏油路面。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自己的宾利车的副驾驶座里。他不知道黑桃K为什么刻意安排大象来开他的车，更不知道这趟旅途的终点是哪里。自从上车之后，大象就一言不发，但他感觉大象的目光一直在打量他。
刚才山攀刚到黑桃K的办公室，黑桃K就告诉他跟着大象就走可以了。黑桃K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那些人都是黑暗之眼里最优秀的打手，每一个都足以和健美教练斯蒂夫或是大象相媲美。山攀跟在大象身后，随着那些人一起来到楼下，各自上车。大象让山攀坐到副驾驶去。山攀说他来开比较好，因为他更熟悉自己的车。大象说这是老板的安排。山攀没有办法，只好从命。
山攀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顶级打手一起出动。同时他注意到的另外一件事情令他心惊胆战。那就是他很特殊，他在那些人中显得格格不入。所有一起下楼的人当中，只有他不是打手。他记得他的老板虎爷曾经告诉过他一个道理：羊就算混在狼群里也不会变成狼的同类，而只会变成狼的食物。
震耳欲聋的引擎怒吼声正源源不断地灌入车内。山攀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偶尔才会冒出两团朦胧的昏黄光晕。显然，他们和那些打手走的不是同一条路。黑桃K安排大象和山攀同乘一辆车是另有目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山攀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眼睛依然盯着前方。
“到了不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告诉我？”
“我有说过不能吗？”大象说，用乖戾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们的关系好像很不错。”
“什么？”
“我是说那个新来的，肖恩。”
山攀克制着想拉开车门往下跳的冲动。
“你一直在的话你也会和他关系不错的，因为老板很器重他。”山攀说，尽量让声音保持自然，“我的意思是指……在这之前。”
“哼，老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大象说，语气冰冷又带有讽刺意味。
“所以呢，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杀他？”
大象没回答。车子右转，驶上一条凹凸不平的土路。山攀望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黑色土壤，立刻就懂了，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他感到心脏在肋骨内猛烈跳动。他平时有带枪的习惯，但今天没有带。因为黑桃K从来不允许别人带着枪走进他的办公室。
山攀的大脑飞速运转，回想车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武器使用。车子又开始左转，他看到一片树林、一片荒地和远处德林达依山脉的轮廓。这个地方令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他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上次他有机会和肖恩一起来的，但时间不凑巧。黑暗之眼的埋尸地，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埋尸体。而山攀很清楚，他车子的后备箱里并没有装尸体。
“把你的手机给我。”
山攀听到这句话，才发现车已经停下了。他们置身于荒地正中央，前后左右都有一百多米的空旷地带。这也就意味着无论他往哪边跑，大象都有足够的时间和视野开车追上他。
“把你的手机给我！”大象又说了一遍，语气似乎比上次更加暴躁。
山攀竭力保持冷静，让大脑能够进行正常的思考。手机？黑桃K果然还是猜到了，猜到了是山攀用短信给肖恩通风报信。他选错了，他不该上楼去的，直接跑的话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到机场了。大象身上多半也没有枪，不然他这个时候就应该拿出来才对。能不能趁大象检查手机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不行，除非有武器，否则像大象这种体格，很难被拳头放倒。
“你他妈的聋了？”
山攀刚听到这句怒吼，就反应过来自己多少应该给出点回应，但为时已晚。接着他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同时感觉生命好像暂停了一秒，等到他清醒过来，已经躺在了干硬的土地上，脑袋下面枕着玻璃碎片和一扇车门。那一脚踹断了他左侧的三根肋骨。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朝他扑来。他努力躲过了一脚，可是第二记直拳重击打中了他的眉心。他再次倒在地上，眼前蒙上了一层红纱。他蜷缩成一团，放声尖叫，缓解硬底鞋尖踢在身上时的剧痛。
“妈的，吃里爬外的混蛋……”
一次重前踢令他的喉咙彻底失声，他能听见之前被他的尖叫声所淹没的叫骂声了。不过这时他又感觉耳朵好像被一层脱脂棉蒙住，叫骂声也在渐渐变弱。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还没死。对，你还没死呢！他心想，别他妈的像个废物一样被别人按在地上！他的手指在地上摸索，找寻足够坚硬的东西。然后他用上腿部的所有力气，支撑着身体离开地面，把大象扑倒在地。脸颊两边传来接连不断的重击。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驰。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举起手里的石头，疯狂地向下挥击，好像全身上下只有双臂才属于自己。
石头变得又热又黏。大象早就一动不动了。山攀翻身瘫在地上，闭上双眼又快速睁开。红色的星空在他上方旋转，宾利车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鸣叫，好像在呼唤主人一样。他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相当疲惫。他开始昏昏欲睡，呼吸的次数越来越少。大脑给他发出的最后一条指令是给肖恩发条短信。他已经成为了黑暗之眼的叛徒，但至少还可以留住一个朋友。
他的手臂抬不起来，只能靠手指在地上缓缓爬动，带动手掌伸进口袋，掏出手机。他几乎是用盲打的方式发出了一条简短的消息，满意地松开了手。接着红色星空开始模糊，然后开始变黑，宾利车停止了鸣叫。一切都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