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小岛
沉重的房门被缓缓打开，同样在读书的部落小子在听到官家二字后猛的站了起来。
在他被俘的这整整一年多的时间，经历了战败被抓、国家灭亡、父亲劝说、异国学堂……
《孟子》《法言》等三本书教过后，他原先十几年所建立起的观念更是碎了一地。
等好不容易模模糊糊的有了些新的想法，也不见有什么人找他，一腔热情无处施展。
于是乎，他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愤恨、隐忍变成了暴躁、畏惧，最终又化为无奈与渴求。
他还年轻，无论是在以前王都的所学，还是汉人吏员教的，都让他心生向往，渴望建立一番功业。
而如今的那一声官家，仿佛就是对他沉寂一年多以来的最大恩赐。
“噔噔噔。”
小将起身跑到门口，看着大门却没有了一把推开的勇气，反倒让班直反面打开。
小将顺着向人群中望去，十几位将领拥簇着一个身着紫朱漆山文甲的年轻人。
年轻人剑眉星目，颇为英武。
雨点汇成丝线，从他的斗笠与凤翅盔上滑落，增添了一分肃穆之感。
不用说，这声官家应该是叫给他的，小将膝盖一软便要跪下去。
在曾经的吕宋王国，这等礼节颇为常见，但这是大宋。
赵由航伸手想要去扶，却没小将动作快，还是让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门槛上。
赵由航一面心中暗喜，一面顺势将其扶起。
虽说不知道对方的服软有没有藏着什么心思，但这态度就比隔壁的郭守敬好很多。
“嗯，不错。”赵由航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后道：“看上去还是当初那般勇武。”
说罢，赵由航落座于屋内唯一的椅子上，仿佛他才是这房子的主人一般：
“朕记得当初首战时，满城贵族，只有你这小家伙冲了出来，甚是勇猛。”
赵由航感叹道：“所以朕留了你和你父亲等人一命，供你吃喝还派人来教书。”
“但慢慢的朕事一多就又将你给忘了，直到今天突然想起来，就过来看看。”
小将一听，决定抓住这个为数不多的机会：“承蒙圣上天恩，小的感激不尽。”
“恳请圣上给份差事，某定尽力去做。”
小将朗声求道，语调虽然因为刚学会汉语有些别扭，但态度很是诚恳。
赵由航对此露出了一副略有犹豫的模样，这让小将心中有些忐忑，好在双方沉默的时间并不长。
“朕记得安节说过，府兵缺些基层官吏，为此朕还特地调了新军士卒前去填充。”
赵由航缓缓道：“若你真想做事，去折冲府报道，当个副百夫长，如何？”
小将大喜，他没想到自己竟还能入伍，连忙跪下领旨。
赵由航这次没有急着讲他拉起，而是遥望北方道：“想必你也知晓，不久之后将有个叫作元朝的势力来犯。”
“这个势力很有意思，他们统治百姓时不顾底层死活，宋人也好，你的那些旧属子民也罢，都会渐渐的沦为奴隶。”
“你若不想见到那一天，就要与朕一同冲锋在战场上，就如同我见到你的那天一般。”
赵由航语气坚定的说道，随后上前双手将其托起：
“男儿膝下有黄金，从今往后，你见我时不用动不动行此大礼。”
“可……某乃罪臣。”小将低着头小声念道，这段时间他闲着没事就自我反省，以至于此。
赵由航闻言呵呵笑了两声，随后拍着其肩膀道：
“哪有什么罪臣，你和你身后的那些班直一样，都为朕的子民，只要肯劳有功，不论出身、朕一视同仁。”
“你是不是还没有汉名？”
“嗯。”
“那朕便为你取一个……启明，如何？”
“谢官家！”小将启明颇为振奋，双膝下意识的就要跪下，只是想起官家所说又站直了起来。
赵由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带起斗笠出了大门。
小将启明一路冒雨相送，显得颇为懂事。
次日，折冲府多了一个基层军官，虽然话说不利索但办事勤恳，对起当值的府兵也是公正有方，颇受大家喜爱。
同时，终于出了房门的启明也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人人有田，学风盛行，哪怕俾仆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和原先的吕宋王国相比，这里更像是那个孟子描绘的理想世界。
“陛下，如今步入八月、雨季渐过，元庭也开始四处调兵，是否就此征募府兵？”
在一日的政事堂上，身为枢密使的文天祥向官家正式建议道。
赵由航点点头，并指着海图道：“非但如此，朕看这些地方也可以布置起钢轮地雷了。”
文天祥向官家指向看去，那些是位于北望府港口北端的一些小岛，呈零星状分布。
这些小岛上是有建筑的，最开始是渔民做了些简单的房屋，平时可以临时放些东西。
其后商人们也看中了这块地方，还在几个稍大的岛屿建了些简单的港口，在主港停满时能勉强用一下。
也就是说，这些小岛虽然无人定居，但是会有人登陆的。
文天祥将问题抛了出来，赵由航呵呵一笑：“封锁就是了，而且这些岛屿也不能全部布雷。”
“宋瑞且想，若是所有岛屿皆有危险，元军自然不会在此停靠。”
“这港口堡垒又多，其尝试几番损兵折将后，多半会舍弃这里，冒险从他处登陆。”
文天祥微微皱眉：“那官家的意思是……只布置一部分，同时余下一片正常的区域引其登陆。”
“从而让元军虽无法在第一时间完全展开，但又舍不得离开此地。”
赵由航点点头，随后划出了几个岛屿示意要做布雷，显然是对此早有想法。
而随着这么一划，几十艘小船出港而动，将官家的指向包围了起来，在渔民的好奇中秘密填挖着什么。
各地府兵也接到征召赶往折冲府。
和以往的小批训练不同，这次是全部军户带着自己的锅碗瓢盆，家中余粮、小件铁器出动。
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此次出征的武器盔甲还是由官府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