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新政与威望
这办法虽然好用，但士大夫们对自己被摆了一道亦有些愤慨。
尤其是保守派的启蒙州通判西门炎，他本就脾气大，如今眼珠子瞪着更是要冒出火来。
本来准备好的措辞目前使不上了，熙宁变法是与民争利，可这赵由航新政前两项却是让利于民。
“有本事和熙宁变法完全不同，不然我定能找准机会。”西门炎心中想到。
赵由航不知道台下还藏着这么一号人物，继续道：
“其三曰工，早在官家还是太子时，便提出了发展火器，造火炮火枪，可惜成品不佳。”
“本王对此略有想法，将尝试一番。”
台下人闻言细细想来，没听说过越王善百工的传闻，心中对此条有些忐忑。
“禀越王，臣在枢密院任过职，见过火器，威力一般震慑居多，且极难打造。”启蒙州知州鲍廉拱手道：
“大王欲做改进，此乃壮志，然术业有专攻，臣担心盲目投入只会徒耗民力，还望大王慎重。”
赵由航对此并不在意：“研发开支孤会严控，可由转运司定个数字出来，且成品在其余路司同意前不会量产，如何？”
众人窃窃私语一阵，没再提出反对意见。
然而正当赵由航要说第四点时，西门炎腾的站了起来。
他刚才听着新政四策思考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可以攻伐的要点。
“大王这四政，采用的是陈亮与叶适等人学说的永嘉学派！”
“大王用这事功学说，置我等理学子弟于何地！”
赵由航一听到理学，头就大了一分，一方面自己不甚了解此物，另一方面想到了昨日难缠的文天祥。
好在自有大儒为他辩经，人群中立马站出事功学说的子弟上前辩驳。
事功学说相对简单些，总体上强调功利，做事侧重实干，并重视工商业，追求富民强国，以抗金人蒙古人等。
堂内两派很快吵了起来，并且愈演愈烈，赵由航虽亲近事功派，但这种辨经场合也争不过那些引经据典的理学士。
“够了！”
就在堂内所议即将被有心人带偏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喝声传了出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不熟悉这音源的官员还以为是哪个武夫在吼，气冲冲的看过去，发现是文天祥后才乖乖闭嘴。
“今日议题乃是新政，学派之争，日后再论！”文天祥扫视一圈道。
赵由航感激的向文天祥点了下头，要知道他文天祥可是理学家，此番能给疑似事功学派的自己让路，着实不易。
“那本王就继续议新政了。”赵由航挺身道。
“军政上，当下元寇势大，不得不变：如今均田制既已施行，本王有意恢复府兵制。”
“当然募兵制亦有可取之处，本王有意按岳家军制另募新军，亲自训练。”
“至于当下的厢军，或筛选后重入新军、府兵，或归田安置，只留下部分用作劳役，如何？”
府兵制，即为从几户人家中选一家为军户，免其赋税。战时军户派人并自备干粮武器等，奔赴战场，战后按军功授田。
众人又是一番议论，这府兵制唐初就在用，且与均田制绑死，早在官家颁布均田时，就人主张推行府兵，还是可行的。
至于募新军与厢军的处理也比较合理，唯一顾虑的就是越王别是个穷兵黩武的主，府兵募兵大规模并举。
最后还是在枢密院待过的知州鲍廉进言道：“越王，吕宋疲弊，还要兼行募兵制、养水军，府兵当少些为好。”
“定比唐初要低。”赵由航点头道：“具体几户抽一人，孤与诸位商议后颁布。”
台下再度安静，西门炎想要挑刺，看看稳坐台上的文天祥，终究是没敢。
新政只剩下一项“田”了。
赵由航舒了口气，暗暗把住腰间短刀道：“我欲施行方田均税法，重新丈量土地并作为计税依据。”
赵由航的话还没说完，从方田两个字出口起，台下就开始响起嗡嗡声。
西门炎毫不犹豫的再度站起，总算让他抓住机会了，这不就是王安石的政令吗，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当初熙宁变法搞的朝廷上下失衡，我等怎能重蹈覆辙！”
延夏州的县令也站了起来，他作为另一位祖法派倒温和一些：
“诸位，方田自古有之，当年汉光武帝也做过，结果呢，吏员连百姓房屋一并算为农田，搞的民间哀怨、叛乱四起。”
“我等若也照此推行，哪怕只在吕宋一岛，中原人看了也必心中忌惮，心向伪元，我等再反攻可就难如登天了。”
以此二人为开头，争论就此开始。
抑制兼并或清查田地，是历朝历代都会试图做的事情，儒家思想也鼓励如此。
所以反对者不敢直接否定这想法，只能从难度和负面影响去指责，比如会让豪强倒向大元。
赵由航冷坐于上方，将支持者与反对者都暗暗记下。
从总数来看，反对者并不多，但赵由航知道真正的阻力不在这，而在县一级。
地方上的县丞县吏，在这五年间很可能已和豪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给点好处，就可以将豪强的田登成劣等。
哪怕今天在朝堂上支持此事的县令，回去后也可能会同流合污起来。
好在吕宋开垦也不过五年，他们气候未成，可趁此机会把方田植入宋朝的惯例政令中。
正当赵由航想好，要发飙强推时，张镇孙上前走了过来。
“转运使所为何事？”
“请与大王私语。”
赵由航只好收起憋了一半的气势，跟着他入了屏风之后。
“敢问大王，此次是想以威压四方，强行方田吗？”
赵由航点点头，张镇孙叹道：“不可，吕宋官吏未曾见过大王威风，不会被您震慑住的。”
“此时若强推，报上的田会有误，而一旦错想改就难了，毕竟每改一处都是在打地方官吏的脸。”
“那……”赵由航若有所思。
张镇孙向南指道：“大王须先立威，再推行方田，而这落点非吕宋王国莫属。”
“大王只要能带精锐将其一战破之，再借机惩治一批国内宵小，就足以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