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愿（一）
徐浩开着车，眼睛时不时向于晖看一眼，队长正盘着打火机，歪头看向窗外，显然是在琢磨案子。按照当前速度，再有两个小时就能回到凉河。虽是夏天，黑得比较晚，但即便再晚，也抵不过太阳落山的速度。
“晖哥，你说这案子是黄巍强干的吗？”
于晖回过眼神，看向前方，但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就目前来看，十有八九，他有可疑的行动和充分的动机。”
“他想杀王桂莲和黄越山我可以理解，那为什么要杀死其他三个人呢？黄巍明的死和他们也没关。”
“或许，是黄越路夫妻的死给他的刺激太大了，所以他的复仇计划中，要把所有牵连的人全部收拾干净。”
“你是说那些人也参与其中？不会吧。”
“并不是直接参与。”于晖分析：“方建立不知什么原因，停止了查案，让黄越山逍遥法外；孙旭，很可能就是黄越山投奔的人，帮他在凉河落脚、生存；至于郭胜利，应该是相关人员，比如帮助黄越山逃跑，或者，是目击证人。”
“照这么说，这个黄巍强真是疯了。”
“我多少能理解他的想法，既然决定报仇，就不要留下遗憾，一个不剩。又或许，这里面还有我们不曾了解到的隐情。”
“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才动手？就算是受到黄越路死亡的刺激，那也过去五年了，我要是黄巍强，我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我猜有两种情况，其一是他才找到黄越山，所以才下手；其二是他在等待时机，之前机会不成熟，现在成熟了。”顿了顿，于晖补充道：“我更倾向于第二种。”
“为什么？”徐浩不解。
“因为黄双婷。她02年考上大学，算时间如今已经工作可以养活自己了，就算是上的医科大，可能还在读研，但也应该是稳定了，不需要黄巍强再为她操心。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真实情况还得找到他们才能知道。”
“晖哥，你之前不是教过我，说办案不讲猜测吗。”
“那也要灵活，案件刚发生，必然不能胡乱猜测，那样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而这个案子线索已经很多，适当猜测能有助于咱们打开思路。”
“要是能早点儿找到黄巍强就好了，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浩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可惜现在并没有他的消息，连个照片都没有。”
听着徐浩的话，于晖将眼睛看向更远的方向，天已全黑，前面除了汽车尾灯，再看不清其他。怎么找到黄巍强，同样也困扰着他。
下午的时候，在广阳县派出所，他本来想调出黄巍强和黄双婷的信息，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可查找之后发现，黄越路夫妻已经销户，黄双婷因为考上大学，户口早已迁走，只剩一个黄巍强，却连个照片都没有。其实不光是黄巍强，所有人都没有照片，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个年代，能有个信息就不错了，就算是办理身份证，在系统里也不留照片。
好在黄双婷有迹可循，她的户口随学籍迁到凉河，只要沿着这条线查下去，就能通过她了解更多。
最近凉河开始更换二代身份证，计划至07年底，将全市居民更换完毕，而且接下来的时间，全国都会逐步完成替换。到那个时候，所有信息联网，再想查询某个人的信息，就用不上如此麻烦。到那个时候，破案率和破案效率，肯定还会大大提升，远超现在数倍。
正想着，一阵手机铃声将于晖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接起电话，对面传来焦急的声音。
黄越山丢了。
当于晖来到大院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就算徐浩把油门踩进了油箱，也还是抵不过空间上的距离。
“什么情况？黄越山怎么丢的？”一进门，于晖迫不及待地询问，同时，目光迅速将院子里扫了一遍。
院子正中央，有数位警员，正忙前忙后。地上，蹲着三个人，借着灯光看去，正是黄越山的三个手下。一旁，还有两名警员，正在向两名的哥穿着的人在询问什么。
“于队，”一人跑上前来，“今天晚上黄越山他们去酒吧喝酒，期间他出来打过电话，但又返回到里面，等再出来的时候，还是四个人，但等回来之后，就变成了三个。我问他们黄越山去哪了，他们什么都不说。”汇报完，警员指向旁边两个的哥，继续道：“这二位是出租车司机，就是他俩把黄越山一伙拉回来的。””
“他们一共四个人，一辆车就够了，怎么有两个司机？”
“他们出来后，上了两辆车，黄越山和一个小弟在前，另外两个小弟在后。”警员解释：“结合两名司机的描述，当他们上车之后，后车两人让司机慢点开，好像是知道我们在跟踪。而前车速度正常，等到了一个路口之后，前车停下，黄越山下车，随后车又开走。我们一直跟着后车，没有机会超过去。等我们到那个路口的时候，还特意向四周看了看，但当时并没有发现异常。”
这是个有计划的逃跑。于晖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三个人，问：“黄越山去哪了？”
无声。
“他在酒吧遇到什么事了吗？”
依然无声。
见状，于晖绕过三人，来到正屋之内，戴好手套，开始东翻西找起来。徐浩跟着进来，不明所以，他提醒道：“晖哥，你在找啥，咱们现在没有搜查证。”
“我在找信。”于晖回答，但手里并没有停下动作。
“信？”
“姑且认定凶手是黄巍强，他在杀害孙旭三人的时候，都是直接找上去，将信留在现场，而王桂莲不同，更像是提前预告之后，将她约到某个地方，现在黄越山出现同样情况，所以我分析他也是提前收到了信。”
翻找一圈无果，于晖将目光停留在书柜的一个抽屉上，其他地方都没有上锁，只有这个抽屉上了锁。
三两下将抽屉打开，一个雪白的信封完整呈现在眼前。他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内容，只有七个字：收债的时候到了。
快步返回院子中，于晖将信拿到黄越山手下眼前，“这是黄越山的东西吧？什么时候送来的？”
三个人抬起头，先是看了看信，继而看了看互相，还是没说话。
于晖看着三人，换成平缓的语气：“我听说黄越山对你们不错，你们也很义气，不过，他还是有事没告诉你们吧。”见三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于晖继续道：“有人要杀你们山哥。”
听到这，其中一个小弟慢慢抬起头，问道：“是不是和郭胜利有关？”
“回答我的话，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那个小弟咽了一口吐沫，磕磕巴巴说道：“这封信有半个月了，开始都没在意，直到你们第一次来，山哥又把这封信拿出来看，我们都猜到有问题，但山哥不说。后来，他让我们找一个叫黄巍强的人......”
“这些我都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今天晚上他为什么跑，去哪了？”
“这几天我们天天去酒吧，是山哥的吩咐。今天中午被放出来之后，山哥也带着我们去了。”看见于晖不耐烦的表情，小弟继续说道：“晚上的时候，服务员送来一个手机，说有人找山哥，山哥接完电话，就告诉我们要出去一趟，然后就想出打时间差的办法，自己在半路下车了。”
“他去哪了？”
“不知道，真不知道，山哥没说。”
“那电话里说了什么？”
“我们没听见，他出去接的电话。”
得到这些消息，于晖拍了拍徐浩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根据这个小弟的供述，送手机的人很可能就是黄巍强，而那个服务员，就是直接接触人。
二人赶到酒吧，正是人气最旺的时候，几经打听，找到了那个服务员。
“哦，我记得那个人，”面对询问，服务员没有隐瞒，“很奇怪，这都什么年代了，找人还玩送手机的桥段。”
“他长什么样？”
“没看清，这里面又吵又闹又暗，我虽然觉得好奇，看了他几眼，但真没看清，就记得挺高，比我高出半头还多，我才到他下巴。”
很高，有这个线索就够了，果然是他。那么现在，就急需知道黄越山到底被约到了什么地方。既然是使用和王桂莲同样的手法，那地点很可能也是同一个，可究竟在哪。
凉河地图在于晖脑海中迅速展开，警方一直在寻找王桂莲案发的第一现场，将已经排查过的地方删掉，剩下的地方中，最可能的是——烂尾楼。
想到便马上行动，刚关好车门，于晖的电话又一次响起，几乎是瞬间，他按下了接听键。
“于队，刚刚110接到报警，是通过5454电话打的，可接通之后却没有声音。”
“找到定位了吗？”
“找到了，在凉河上游的烂尾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