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案（三）
凉河，斜穿过整个凉河市，城市也因此得名。最近大力建设新城，整个城市重心向东边移动，凉河也就被动移到城市边缘，渐渐淡出人们视野。现在，只剩一些渔民还靠河生活，还有几个新楼盘，打着生态旗号建在附近，可惜销量都不太好，还有烂尾的。
远远看着那块明晃晃的白布，于晖觉得是那么刺眼，连想看清眼前的东西，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一步步来到近前，恶臭熏得他呼吸都费劲。掀开白布，发现尸体已经被泡肿了，还有很多被鱼类咬食的伤口，全身惨不忍睹，几乎没有了人的模样。
“死者是一名女性，大约50多岁，就现在这天气，泡了能有四、五天了，手脚都有勒痕，后脑还被钝器击打过。”
听着法医的介绍，于晖说道：“看来是被打死之后，又捆住手脚沉尸了。”
“有这种可能性，也可能是先打晕，再捆住手脚，然后淹死的。”
“周围还有别的发现吗？”
“目前没有。”
于晖站起身，平复了一下胃部的抗议，然后看向四周。前天那场大雨不仅洗刷了城市，同时也洗刷了现场，似乎是想要帮助凶手更好的隐藏一般。潭城子是，这里也是。
“谁发现的？”
“两个渔民，都在那。”
看着警戒线外还在一直干呕的两个渔民，于晖非常贴心地送上了两瓶矿泉水，可二人才喝了一口，结果吐得比刚才还要厉害，任于晖再怎么劝，他俩是说什么也不喝了。
“喝点，喝完再吐，比你们这干呕强。”一边说着，于晖顺势蹲在了渔民身边。
“不，不了，呕……”
“我知道现在问是着急了点，但人命关天，我还不能不问，你们二位谁能说说当时的情况。”于晖也很无奈，但毕竟早问一秒，就能早点了解，也好早做打算。
“我，我说吧，”对他们来说，这毕竟是第一次，虽然还没彻底缓过来，但二人非常配合，“当时，我俩想钓钓鱼……”
一边听着两个渔民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于晖一边在脑海中构建当时的画面，他能想象到刚见到尸体时的恐惧，也能理解二人现在的状态。
“行了，大体情况我知道了，还请你们配合，和我们回局里做一个详细笔录，也希望你们能尽量回想当时的细节，这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说完，于晖又把手中的矿泉水瓶子递给两个渔民，可他俩看见这个这个瓶子，好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忙摆手，似乎是再多看一眼，都能把胃吐出来。
又是一个下午，于晖拿到了验尸报告，死者50多岁，死亡时间是10日晚，致命伤是脑后的打击，只有一下，没有反抗或者打斗的痕迹，也分析不出凶器是什么，只能猜测是棍棒一类的钝器。肺里没有水，手脚有勒痕，是麻绳勒过的痕迹，因为没有找到绳子之类的工具，所以只能猜测是死亡后被绑上石头沉入水底，经过河水几天的冲刷，绳子松了，石头掉了，尸体自然就浮上来了。看来大雨并不只能洗刷证据，同时也能呈现证据。还有就是确定了勒痕是死后所致，如果这样的话，想要一击毙命，又是在后脑，那么偷袭的可能性很大。
两个目击者的笔录也十分详细地说明尸体被发现的过程。俩人是村里的邻居，平时靠捕鱼卖鱼为生，现在是休渔期，不能出船打鱼，但早上起来后，闲着没啥事，就打算钓鱼，于是二人就来到了凉河边上。当他们开着船出去之后，就发现了这具尸体浮在水面上，当时二人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假人，于是就下网给罩住，准备返航的时候带上岸扔了，毕竟污染河水，他们还指着河里的鱼吃饭。在水里还没注意，可当他们上岸之后，越看越觉得不对，越看越觉得假人像真的，还散发着恶臭。俩人就壮着胆子上前仔细看了看，彻底看清了假人的真模样。当时就吓得不敢动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报的警，连那具尸体上的渔网都是法医去了之后才解开的。
于晖拿出打火机，又开始盘了起来。他在想这两起案子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两名死者之间是否存在交集。想来想去他得出一个初步推断，两起案子的作案手法、凶器都不尽相同，二者之间不存在联系，而是两起独立命案。
晚上，他的推断就得到了证实。
接连发生两起命案，冯国庆召开紧急会议，强调命案性质恶劣，讲明及时破案的重要性，鼓舞大家分秒必争全力侦破。
会议刚刚开完，众人还没有离开座位，法医带着一份报告敲门而入，是于晖带回来的那枚碎片，DNA结果显示，血迹属于吴大壮。
得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都诧异到不敢相信，于晖马上带人连夜前往北郊农村吴大壮家中。出发时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原本只打算能得到一些线索，从而为下一步抓捕做好万全准备。没承想吴大壮就在家里，不光如此，当于晖赶到的时候，他正蜷缩在草席之上，呼吸微弱、双眼紧闭、浑身发烫，已经昏迷了过去。
1990年，春夏交替，16岁的吴大壮正在院子里劈柴，下面垫着一个木墩，木墩上竖直放着一块粗木，几斧子下去，粗木一分两半。他擦一擦脸上汗水，又拿起一块，重复刚才的动作。
再过两个月，他就要从初中毕业了，按照成绩，是考不上高中的，依他自己的想法，就是早点下地干农活，或者去南方打工，当一名流水线工人，早点挣钱养家，总之就是不想再读书了。可父母不信这个邪，苦口婆心想让他继续念下去，如果现在不读书，以后就是一辈子工人，吃一辈子苦。
父母也知道吴大壮不是读书那块料，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不想放弃。这天正好是星期天，县高中招生办老师休息，二人一大早便带着东西上门拜访，留下吴大壮自己。闲着没事，也就劈起了柴火。
一声声木头碎裂声音从开着的院门飘出院外，吸引来一个30多岁的女人。女人穿着朴素，头上戴着一个头巾，手中提着一个篮子，从大门探头探脑向里看。
“小伙儿，我这水喝完了，能给碗水不？”
吴大壮放下手中斧子，擦了一把汗，进屋拿出一碗水，递到女人面前。女人接过水，趁机说道：“小伙儿，你就一个人在家啊？你家大人呢？”
“出去了。”
女人继续，“我看你一把子力气，想不想出去打工，现在南方那边特别缺人，特别是你这样的。”
吴大壮听后，瞬间来了兴趣，和女人攀谈起来。在聊天过程中，女人让他叫自己花姨，还说有路子去南方。听着花姨的描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吴大壮本就悸动的心变得更加躁动。当他听说打工一个月，能赶上种地一年的收入，双眼都变得明亮起来。
两人越说越投机，直到最后，花姨说让他别等父母了，直接跟着自己走，等挣了钱再回来，父母也高兴。吴大壮没有禁得住诱惑，心中多少还是怕父母担心，便留下了一封信，说要去南方打工，一年后回来。随后，就跟着花姨离开了家。
离开村子又向西走了一段距离，花姨带着吴大壮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小面包。刚坐好，副驾驶有个人递来一瓶饮料，说那叫可乐，特别好喝，让他尝尝。吴大壮已经被打工的喜悦冲昏头，没有多想，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谁知这一口，让他彻底离开了家，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