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商定真清事
王和还琢磨着老方丈说这话的用意，那边已经摆了摆手。
“好了，吕太常，把方郡守送回去吧。这一趟，不得给他吓坏了？”
方郡守也正等着老方丈继续表态，这时候却被送了客，有些不情愿。
“老仙长，那……”
“那些长老的事情，暂且不提。”
老方丈眼中精光一闪。
方郡守庆幸地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他说道：“不同道长。你有什么样的需求，都可以和我讲。”
王和礼貌地对他笑了一下：“您就暂时在东边好好呆着吧。”
后半句“别再坑我了”，当着方丈们的面，王和还是憋在了肚子里。
王和暂时把方明远当盟友，也是因为，方郡守多多少少也算是维系着千妖郡平衡的一个重要绳结，把吕家、朝廷、圣妖司、仓水龙王，乃至王和，都紧紧绑在一起。
等到要打破平衡时，他这个结没准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不过，方明远这样的人物，若是太依赖他，保不准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就被偷梁换柱了。
王和可不希望哪一天，老马突然和他来句，方郡守人真好，给你介绍个人才来了。
方郡守尴尬地笑笑，转身离去。
随着他迈出几步，他的背影居然渐渐挺直了，又在吕太常惊诧的眼神里坦然一笑。
如果是作为一个商人，方郡守这一趟可以说是血本无归了。
这回来真清派，把这么多年的投资全赔完了，自己又被各方势力折腾地不轻。
但是作为郡守的他，却也更清楚地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些长老当初是多么的信誓旦旦，都认为这么多年过去，老方丈真该没了；
甚至说，他们中的有些人真的是在和方郡守认真探讨，比如真清派的部署问题，老仓山的风水问题，种种种种。
于是，从长老到方郡守，互相加深印象，真把老方丈当死人来讨论了。
至于吕太常方丈，小事不糊涂，但是在大事上却有些优柔寡断。他其实也能从长老会上各人的提议察觉出端倪来，可是既不愿意和众人撕破脸，也不敢真去后山开关门。
这也给了方郡守趁虚而入的机会。
至于吕仲期，也让方郡守心有戚戚，甚至说有些窝火。
对于真清派的人来说，他是个板上钉钉的吕家人；可对吕家的这个嫡系来说，方明远这个赘婿的生死都没他的计划重要。
方明远这一趟，最惊心的就是，他的命真的是差点丢了。
一来差点被吕仲期唤来的老鼠咬死；
二来差点被方丈传去后山等死；
三来差点被老方丈这一责问吓死。
生死门上走三遭，方明远脸也红了心也跳了，六十年古井无波的心境如历大潮，这回把真清派和王和的事情暂时了结，他居然觉得浑身轻快起来。
走出小室前，方郡守转身抱拳，看着王和说道：“后会有期。”
王和有些不解地点点头。
这才说了几分钟，怎么方郡守的眼睛里又冒出光彩来了。
眼见两人都出去了，老方丈颜色一正，轻轻咳了一声。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本事这么大，却要窝在这真清山上，不去荡平千妖郡？”
老方丈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咄咄逼人。
和这样的人谈话，虽然很爽快，却让王和有些不舒服。
“也想过。”王和答道。
“想通了吗？”
王和道：“恐怕是因为，妖邪太多，顾及不来。”
老方丈点点头。
“岂止是多！”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因素而已。”
“更为重要的事情，想来吕太常也没有和你讲。”
“我和你直说了。”
“真清派是符箓派，本门的修行方法，本就算是剑走偏锋。虽然是仗着有后山洞天的氤氲灵气，但是和他们金丹派，还是没法比。”
“人家丹鼎一系，平生吸风饮露，枯坐辟谷，要苦修上百年才能有这二十多重天的修为。”
“所以，我们这两个方丈，之所以能修行上二十多重天，并不只是因为天赋高而已。”
“天下有天赋的能有几许人？天天盼着天才，符箓派早就关门大吉了！”
“方丈，为一派掌门，多受了一道箓，所以自身修为和本门教徒、信众、香火、洞天、仙祖，各方面因素都是息息相关。”
“这其实也是仙祖留下的一道方便，让我们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来修行。”
“但是实事求是的说，我们就是被强行拔上去的修行者。”
“所谓揠苗助长啊。如果真清派今日东迁，我和吕太常，都起码要跌落九重天的修为。”
王和挠挠脑袋，咽了口唾沫。
居然还有这一层利害关系在。
既然如此，那真清派不能动，就更加好说了。
那岂不是直接废掉了本门修为最高的人？
老方丈神色倒是不变。
“并且，就和界域的域主离不开界域一样。”
“本门方丈，也不能离开真清派的影响范围太远。”
“走出真清山境外一千里后，每出一百里，我们就会掉一重天的修为，直到掉满九重天为止。”
“过去圣妖司潜伏不出，我仗着二十多重天的修为，也能多走几里路出去。”
“可是如今局势变了。”
“你在真清派中呆久了，可能还觉察不到危险。”
“出了真清山五百里外，一切可就大不同了。”
“我不知道老仙祖是什么想法。但是他在这个时节下谕，肯定也是觉察到了动向。”
“你要知道，人与妖的争斗，可不仅仅发生在大地上。”
“天上，难道只有仙人吗？有仙人，便有妖人。两者是阴阳两面呐。”
听了这话，王和睁大了眼睛。
老方丈没有管王和的诧异，再饮一杯茶，继续说了下去。
“我这个修为，当然撼动不了圣妖司；即使是吕子、真清仙祖、陈不剑，也都没有撼动。”
“人寿有穷啊。”他叹道。“妖则不一样。”
“甚至于说，妖就好像是，老天爷不满金丹派逆天求长生的举动，生出来对抗‘仙人’的产物。”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仙人不死，大邪不止。”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王和咽了口唾沫。
“说跑题了。总的来说，你要真清派助你一统天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夫肯定是不可能帮你杀进白玉京的。我也对这些帝王事没有任何兴趣。”
“老夫能做的，就是在千妖郡，在真清山，给你当一颗定心丸。至于天子剑怎么完成，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王和郑重地点头：“那是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老方丈这话一出，他在真清派的使命其实已经完成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很奇怪，但是没有想通，还是和你说一说。”
老方丈捋了捋胡子。
“《真情无上经》说，地仙寿五千年。”
“陈不剑的时候，老祖有谕还挺正常的，毕竟彼时也就过了四千多年。”
“这么多年，老祖没有谕，门人其实也并不奇怪。”
“因为按理说，大罗立国不久后，老祖应该就仙去了才是。”
“可是，到今天，八千年过去了，末一等的天仙也该坐化了。”
“对于仙人的事情，我当然知道的不多。既有可能是无上经有谬误；也有可能是老祖夺天造化，连升两个层次；也有可能——”
“要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们现在只能管好人间事，不是么？”
老方丈的眼神里罕见地流露出一抹忧虑。
王和瞳孔骤然一缩，浑身一寒，这回可真是被吓到了。
因为真清仙祖并不是无缘无故下的谕；而是占天司先烧的青词，请的命。
所以，最坏的打算当然不是说，老祖死了。
而是说，天上回应的那位，已经不是他了。
那样的话，为什么要“以和为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