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的惆怅1
第四夜,夜的惆怅。
消散了,甚至她的叹息般的眼光。
江陵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窗外,启明星已经亮起。
翌日到办公室,罗恬是最先凑上来的,她虽然已经正式签约,但因为没有丰富经验,暂时以实习出镜记者的身份工作,办公桌就在依江隔壁的隔壁,也就是郑诚的隔壁。不过这一对小情侣却意外得低调,不过在依江看来,郑诚依旧是热情似火的,只是罗恬在有意保持距离。办公室恋情一向会被人闲言碎语,因此她也理解罗恬的想法,从来不会开他们两个人的玩笑。
这时,罗恬靠在她的桌边,搅着杯子里的咖啡,问:“依江你是郦大的吧?李薇雅不就是你的学姐?你们认识吗?”
她才刚刚打开电脑,按了启动键,这才扭过头:“算认识吧,怎么,你喜欢她?”
罗恬挑了挑眉,不屑一顾地轻笑:“她不就是凭色相上位成女主播的嘛。”
依江的表情僵住,笑意消退,这样的传闻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是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李薇雅有才华有胆识,她是亲眼所见,才会心悦诚服的。
正想辩解几句,罗恬已经勾了勾手指头:“你还不知道吗?她上头条了,微博上到处都是!”说着,她弯下腰在依江的电脑上打开浏览器,敲入几个关键词,顿时相关新闻跳了出来。罗恬的语气里鄙夷更甚:“喏,傍上台长这棵大树还不知道收敛,现在还和年轻帅哥开房过夜,她是在自寻死路吗?”
依江已经分不了心去为李薇雅辩白了,在新闻页面上,一张像素模糊满是噪点的偷拍照片,正是李薇雅和一个年轻男子共赴酒店的画面,尽管没有正面,可依江还是在第一时间认了出来。英挺的背影,代表性的白衬衫,还有那顶她买来强行送给他的情侣鸭舌帽,依江的心猛地一荡,滚了几滚,迅速落入了尘埃。
怎么会是江陵?
怎么会在酒店?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如果是别的什么地方,如果不是标题上巨大的“直至凌晨”,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在她辗转反侧的失眠之夜,在她最渴望听到他一句安慰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她翻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划开屏幕,一排一模一样的拨出号码。就算他在忙着开房过夜,那直至凌晨后,他总能有空回一个电话吧。
罗恬还在一边和同事八卦,她猛地推开键盘站起身,拔腿朝着门外跑。电梯不来,她急地转向楼梯,一口气跑到二十三楼江陵的办公室。等到站在大门口的时候,所有的人全部看向了她,视线交错,她突然脑子发空,不明白自己这么唐突是怎么了,又凭什么去对江陵质问控诉,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女朋友,从来都不是,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有说过。
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可她却觉得格外漫长。江陵已经看到了他,似乎迟疑了片刻,接着便笑着站了起来:“依江?这么早就上来找我?”
依江一时有些惶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温柔,听不出来任何的异常。难道是她看错了?其实那个背影并不是特别清晰,也许是她情急出错,他如果和薇雅学姐有什么,不会一直瞒她到现在的。
舒了一口气,她挤出笑容走到江陵身边,小心翼翼扯着他的衣角坐下,整个人软趴趴地瘫向桌面,下巴搁在手背上,声音小小的:“我还以为是你,和薇雅学姐传绯闻的那个人,我竟然以为是你,我都笨死了。”
身边的人仿佛顿了几秒,接着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后脑:“依江,以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现在再问你一遍,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依江脖子一僵,想坐起身却没有力气,她的眼眶开始发热,却还是翁着鼻子闷闷回答:“你是好人,考试帮我小抄,犯错帮我顶罪,别人欺负我,你就帮我欺负回去,这样的学长,当然是好人。”
一阵轻微的叹息和无可奈何的笑,依江撑起身,泛红的眼睛盯着面前清俊的面容:“学长,真的是你吗?”
江陵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柔软的睫毛在掌心里忽闪着,挠得他的心都跟着轻微地疼起来:“是我,照片里的人是我,”他松开手,望向那一双湖水般荡漾的眼眸,“薇雅学姐在郦江最信任的朋友只有我,昨晚,我的确守着她一整夜,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小依江,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听到那一声“小依江”,她的心瞬间化开,根本没有精力去仔细消化他的话,只顾着频频点头:“我不乱想,你不要告诉薇雅姐,我不想被她看笑话……”
“不笑话你!看你跑得一头是汗!”江陵不禁失笑,伸手去擦她的额头,在依江傻笑着抬眼的片刻,他迅速隐藏了笑意中,那一抹轻烟般的雾霾。
“今天这样突然跑上来找你,对不起。”
依江起身准备告别,江陵却突然拉住她:“是我对不起,”面前的女孩儿露出一脸的不解,他迅速接道,“是我不该不回你的电话,没有第一时间给你解释,反倒是让你主动找来,下次不会了。”
依江满心满口的甜,她笑眯眯地蹦出个“没关系”,然后调头哼着曲儿下楼去了。身后徒然目送她背影的江陵,好久才坐回原位,他看向窗外,风乍起,天气已经凉了,一叶知秋。而站在楼梯口,同样透过气窗看向相同景色的依江,突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只怪秋风太恼人,这个城市的四季向来随机播放,只一夜,她已经感到冷意森然。
这时,手机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她骤然回过神。
电话是李薇雅打来的,她平时很少直接联系自己,依江看到这三个字的名字时,心里已经隐隐明白,这通电话一定是关于网络上的那则新闻。
果不其然,按照电话里约定的时间地点,依江看着面前的李薇雅,内心却无法像往常一样平静。为什么江陵要陪李薇雅一整个晚上,他没说,她也不敢问。心情又一点点地低落起来,她搅着面前的拿铁,想了想还是问:“是学长让学姐来找我的吗?你们不用顾忌我,我没有误会。”
一头干练短发,身着白衬衫和阔脚西裤的李薇雅一派悠然,她捏起咖啡杯轻抿一口,这才慢慢笑开,语气像是说着一件旁人无关紧要的事:“我怀孕了。”
心脏陡的一缩,依江抬起头,突然不敢去探究她的眼神。李薇雅看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反应,扬唇笑了笑:“已经打掉了,昨天江陵陪我去的,”她垂下眼眸,根根分明的睫毛下,一团青黑的眼圈,“他有老婆,又不会离婚,我当然不会那么笨地要生下来。”
依江几乎是在瞬间知道了那个“他”是谁,外间传闻那么多,她从来都不相信,总觉得薇雅学姐人美技高,才不需要攀高枝倚靠山,可是就算是那么得坚信,也是有百分之零点一的犹疑吧,否则她怎么会在听到这一番话后,立即想到了那个地中海的省台台长。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重复着一些废话:“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既然过去了我们就把它忘了,反正生活是向前看的。”
李薇雅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心里一片澄净。她那么单纯,那么心无旁骛,仿佛是玻璃雕成的,任谁看了都想去好好呵护,哪里舍得摔在地上碎成一堆渣滓。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有黄了的叶子落下,她轻轻地开口:“我知道江陵不会告诉你这些,身为女人,我只是想让你能更放心。对了,江陵他就要……”
话还未完,她突然停住,依江一脸迷糊地等着下文,却只见李薇雅伸出食指压在了唇上:“啊,秘密,他不让我告诉你。”
听说是秘密,依江更是心痒难耐,忍不住催促道:“你故意掉我胃口,快告诉我,我装作不知道!”
李薇雅被缠得脱不开身,只得摊手解释:“你这个糊涂虫,怎么把自己生日都给忘记了!”
生日?原来是她自己的生日!她真的快忘了,最近忙着要在工作上做出一番成绩,脑子里只有稿件和分数了。没想到江陵还记得,还要给她准备惊喜。是惊喜吗?她不想去打破沙锅了,惊喜就是用来期待的,她轻轻抿唇,低头捧起热乎乎的拿铁喝了一口,温度正好,醇厚的液体一直暖到了心头。
这时手机响起,她整理好心情接起电话,是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你好荀记者,我是蒋易森制片的助理陈果然,麻烦你来一趟十二楼办公室。”
蒋易森的助理?啊,是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难道又是稿件出问题了?依江没有心思喝完咖啡,放下杯子就匆忙告别,李薇雅伸手招来服务生,抢先付账后,陪着她一起走出了咖啡厅。
“我送你回去。”她朝着车位走去。
“两步路而已,不用麻烦学姐了。”
李薇雅打开车门,扭头朝她笑了:“跟我客气什么?照顾好你,江陵才会放心。”
依江没再拒绝,她坐上副驾驶座,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学姐,你说江陵学长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到底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依江泄气地垮下肩膀。
李薇雅一边开车,一边笑盈盈地回她:“你是江陵一手扶持培养起来的小学妹,何况是他把你引上了新闻这条路,他自然要对你负责到底啊。”
只是这样吗?
只是一个小学妹?
依江没再追究下去,她抬起眼看着前方的红绿灯,红灯闪了三下,终于等到了通行。
赶到十二楼的办公室,蒋易森并不在,助理陈果然掏出一叠文件递交给她,面无表情地开口:“蒋制片让你把这份文件送给他。”
“他在哪儿?”
陈果然推了推眼镜:“他在家。”
荀依江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万个为什么,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我是记者,不是助理。”
身为助理的陈果然有些不乐意地瞥了她一眼:“这是蒋制片亲自交代的,说荀记者很清楚他家的地理位置。”
“……”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这个点,他为什么在家?”
“这不是我该问的,不过蒋制片说荀记者一定很清楚。”
“……”荀依江耷拉下眼皮,接过那叠文件,闷头走出门,半途却又折返回去,凑到陈果然的近前,鬼鬼祟祟地问,“是不是跟蒋制片在一起久了,人都会变得跟木头人扑克脸一样啊?”
一点意外都没有,陈果然小姐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漠然以对。依江泄气地撇撇嘴,抱起文件,这回真走了。等电梯的时候她想,蒋易森一定是在惩罚她,因为他没能来上班,这一切都是她连累导致他受伤的。想到前一天晚上的蒋易森,还有那个怎么也拂不去的笑容,依江期待地想,是不是蒋易森不再针对她了?他们算是可以和睦相处了吗?
直到她打车抵达那座高档小区,敲了很久的门,都无人来应。她掏出手机拨他的电话,也一直是嘟嘟的忙音。瞬间,一个被耍了的念头闪过脑海,正在她要气急跳墙想要踹门而入的片刻,蒋易森的电话及时地来了。
“到隔壁的健身会所来。”说完,电话就断了,漫长的嘟嘟声也变成了急促的嘟嘟嘟。依江不敢置信地盯着手机,两秒,九个字,他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不过,他一个受了伤的患者,怎么会想到去健身房?他是脑子也受了伤吗?
依江掉头赶到小区里的健身会所,一路走上去,迎上了不少搔首弄姿的猛男,她目不斜视地埋头往里冲,时不时偷偷摸摸地四处环顾,却没有看到蒋易森的身影。这时有一个身穿紧身背心的壮汉走了过来:“小姐,你是第一次来健身房吗?我是这里的教练,我叫Frank。”
“嗨,嗨——”她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越过他发达的胸肌,“我来找蒋易森,你认识吗?”
“Jason?”他恍然大悟,随后一副遗憾的模样,“那小子真是艳福不断,喏,你应该能在泳池找到他。”
依江连连谢别,抱着文件一溜烟儿跑进了游泳馆。一走近,迎面是一阵湿润的凉意,她不由打了个哆嗦,降了温的早秋,竟然还有人敢下水游泳。抬眼望去,碧波万顷般的偌大泳池,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她看不清人,只有一顶顶色彩斑斓的泳帽。走上前,站在沿边眯着眼睛去找,脚下的池水荡起一波一波的涟漪,那涟漪的动静越来越大,突然猛地一阵哗然水声,一个身影从水中跃起,晶莹破碎的珠帘中,依江看到一张冷峻傲人的脸,那样深刻,仿佛嵌进了她的记忆里。
像是一场梦,她迟迟没能醒过来。
“你到底还要看多久?”蒋易森从水中站起来,水珠从他赤裸的皮肤上滑落,依江突然有一种闪瞎狗眼的感觉,喉咙一紧,忍不住又吞了口口水。泳池太静,蒋易森不由斜了她一眼,然后撑起沿边上了岸,依江急忙跟上,却不知道眼神往哪儿放。他的身材不比那个紧身背心的教练差,也没有那么夸张,线条紧绷,精壮有力,整个人仿佛是从杂志中走出的模特。
蒋易森披上毛巾,在躺椅上坐了下来,然后朝着她伸出手。依江一愣,随即颠颠地凑了过去,狗腿子一般地问:“有什么需要老大?”
蒋易森眉头一皱,声音里是千年不变的冷然:“文件!”
依江连忙双手奉上,乖乖地立在他身旁:“蒋制片,你手臂还有伤,下水游泳会感染的。”
“你知道?”他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依江心里咯噔一下,头低了下去:“回家以后还是抓紧消毒上药比较好。”
“也好,等会你跟我回去帮我上药。”蒋易森理所当然地接了话茬,然后埋头仔细看起文件来。
话音落下,耳边只听到泳池里水声拍打的声音,依江突然有些后悔,羞赧地想把舌头咬掉,正想跟进一步解释,蒋易森已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啊对了,我还在思考中午吃什么,不如也交给你了。”
……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一点?
正在这时,有脚步声轻快地响起:“易森,我就知道能在这儿碰到你!”
依江回头一看,愕然看到身穿运动背心和短裤的钟岭向他们走来,她的头发绑成马尾束在脑后,脖子上挂着白毛巾,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活力,更像刚出道时的高圆圆了。只是那张漂亮的面孔在看到依江之后,顿时风云变色:“荀依江?你怎么在这里?你不用上班吗?”
是啊,你们都不用上班吗?依江默默腹诽,可脸上却挂满了谦逊的笑:“钟主播,我是来给蒋制片送文件的,正准备走,那你们慢慢聊。”她倒着撤退,正想逃离紧急现场,蒋易森却冷不丁开口了:“冰箱里有速冻食品,你不用去买了。”
依江的脚步一滞,整个人有点斯巴达了,他明知道钟岭对自己有敌意,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置自己于不顾,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更丧心病狂的事,大概是尽管如此,钟岭还是紧随不舍地跟着他们回到了家。换了鞋,在蒋易森三番两次的目光暗示下,依江立刻往卧室冲,刚走几步就被钟岭喝住:“你想去哪!”
“我……”她一时也傻了,自己怎么轻车熟路地去卧室找药箱?这么看来的确很容易引人遐想的!她转过身,重新换上毫无破绽的笑容,“蒋制片,你家的急救箱在哪里?”
蒋易森躺在沙发上,重新穿上衬衫的他又人模狗样了,闻言,他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扫了她一眼:“你不是知道吗?”
依江吃瘪地闭上嘴巴,任凭钟岭的眼神已经在她身上戳了无数个窟窿。她内心一阵又一阵的哀嚎,脸上却四平八稳:“我记性差,现在想起来了,上次你跟我提过,是在卧室床头柜里对吧,好,我现在去拿。”
她掉头去卧室,很快就提着急救箱出来了,目不斜视地穿过通道走到沙发旁,双膝跪下,面无表情地抓过蒋易森的手臂,卷起袖子看了看,伤口果然发炎了,皮肉模糊的,她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明明知道是这样的后果,还偏偏去游泳,耍什么帅啊,幼稚!她打开急救箱翻药棉,却感觉到头上一阵炽热的视线,如果没猜错,这道视线应该是蒋易森的,她努力地假装没有知觉,木然地用镊子捏起药棉,突然身后的钟岭一声惊呼:“易森,你的手怎么啦?”
她几步赶上来,身子一挤,依江顺势退了出去,手里举着镊子,目光不小心与蒋易森的碰上,却心中猛地一动。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似乎看了很久,分辨不出是什么样的感情色彩,却那么耐心,像是在描摹着什么。依江垂下眼,将镊子递向钟岭:“钟主播,这种事情还是你来比较好。”
钟岭接过镊子,一边唏嘘,一边研究着给蒋易森消毒去了。然后依江看到蒋易森的眉毛狠狠地皱成了一团,嘶——这是得多用力啊,她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她本以为蒋易森肯定会发脾气的,没想到他竟然一声不肯地由着钟岭自由发挥去了,依江觉得自己杵着有些多余,激烈斗争了一会儿,她准备友好地道别告退。
“蒋制片,那文件已经送到了,我就先回单位了。”
蒋易森正低头研究着上了药的伤口,闻言抬起头,堂而皇之地坦然说道:“还没做饭呢,饭做了再走吧。”
这不是丧心病狂,这简直是厚颜无耻!依江深吸一口气,倒是钟岭急忙表衷情:“我来做吧,我学过几道。”
“你是千金小姐,怎么会做饭,让小荀来吧。”他的目光淡淡地放回依江身上。
依江一口气憋在胸口,好不容易才消化,抬头看着天花板,一狠心回答:“我也没做过,家里从来没让我进过厨房,蒋制片记性真差,你不是一直因为我是台长的关系户而对我颇有微词的吗?”
坐在沙发上的蒋易森突然轻笑一声,很短促,接着他就站了起来:“车钥匙在桌上,小荀你去开。”
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她和钟岭同时被拖到了附近的超市。钟岭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冲向蔬果生鲜区,激动的样子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依江推着采购车,无精打采地跟在她身后,总觉得在这么光明正大地翘班有一丝不妥。而罪魁祸首蒋易森正双手插袋,迈着长腿,漫不经心地落在最后。
依江夹在中间,总有一种无辜中枪的炮灰感。钟岭喜欢蒋易森,蒋易森不喜欢钟岭,这么简单明显的感情线,为什么非要偏偏拖上她来趟浑水呢?正在忧虑,当事人之一的钟岭突然靠过来,举着手里的一根胡萝卜小声问:“我想做勃艮第红酒炖牛肉,你说胡萝卜我要买几根?”
瞥向那根胡萝卜,依江有些尴尬:“你不是学过的吗?”
钟岭颇不以为意地强撑一笑:“我跟电影学的,它又没告诉我要买几根胡萝卜。”
是了,这是最近才大热的电影《美味关系》里,那个美国神厨做的法国炖菜,原来钟岭口中学了几道菜,就是通过这样的方法。依江闭了闭眼,一咬牙回答:“你看着办吧。”
钟岭挑挑拣拣,又举起一根:“这个好吗?”
“……你挑漂亮的拿吧。”
完全没有做饭经验的两个人滴滴咕咕窃窃私语,而跟在最后的蒋易森不由蹙起了眉头,表情万分凝重。
直到回到真正的战场,蒋易森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究竟有多蠢,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头抵着头只为了研究做一道菜,竟把整个厨房闹得鸡飞狗跳、惨绝人寰。红酒洒了半瓶,胡萝卜切得大大小小,一锅牛肉炖得焦黑,他一阵头痛,急忙把两人赶出领地,然后狠狠地摔上了厨房的门。
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钟岭先回过神来,眉毛一挑,埋怨道:“都是你笨,做个菜都不会,真是拖累我!”
这大小姐还真是太大小姐了,依江斜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决定陪着笑脸:“钟主播当然心灵手巧,蒋制片现在应该需要个人打下手,我下午还有新闻要跑,就不打扰你们了。”她说着就去拿包,钟岭在身后愣了几秒,然后干脆地蹦出“再见”两字。
走出小区,依江的脸上还有笑,脑海里全是钟岭洋洋自得的样子,还有蒋易森那一张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黑脸。其实他们也没那么坏,尽管总是针对自己,但好像也都有他们可爱的一面。迎面吹来的风里,隐约有了桂花的香味,原来是路边的桂树开了花,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一片一片的叶子中,夹杂着细小嫩黄的蕊。
她正要凑上前闻闻,手机这时响了,蒋易森的声音听起来又是降温的感觉:“你去哪儿了?”
“我回台了,欧主任打电话给我说有突发。”
“……”那头一阵寂静,接着依江听到钟岭的惊呼,“哎呀,牛肉糊了,易森你快来救我……”然后电话“啪”地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