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说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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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笨小孩

白云城人孟武扬,自幼以神童著称,学业事业一帆风顺,二十六岁娶回班花谷穗穗,次年诞下儿子孟惊龙,至三十三岁,一路坦途无碍。直到三十四岁,忽觉白壁有瑕,只因儿子孟惊龙开始读小学了,成绩颇为感人。待到孟武扬三十六岁时,儿子已是三年级小学生,本来就不是很好的成绩依旧每况愈下。孟武扬每日辅导其功课总是痛苦不堪,不解自己素有神童之誉何以生出这个笨蛋,以至怀疑此儿或非亲生。于是悄悄去做了个亲子鉴定,检测结果是原装正品。孟武扬看到结论,不知是喜是悲。当夜辅导儿子作业时,儿子依旧屡教不会,孟武扬急的抓耳挠腮捶胸顿足,最后竟得了疯病,一夜白发,次夜脱发,第三夜顶着个光头,消失在夜幕中出家做了和尚,不知所踪。自此家中只剩谷穗穗与孟惊龙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说起这孟惊龙,也有一段缘故。他一岁时候抓周,满地文房四宝、金银钱币、算盘鼠标、积木印章,他都不肯抓,唯独抓住一顶状元帽,众人尽皆欢喜,以为此子定然胜于其父。怎知后来读书十分吃力,只得报班辅导,那个辅导班,恰好名叫“小状元”。又因为他笨的实在出众,故被同学们嘲笑为木鱼,脑空无物之意,他也不以为意,也常以木鱼自称。父亲辅导作业时候常常敲他脑袋几下,他便说爸爸敲木鱼了,后来其父果然做了和尚去与木鱼做了伴。

自孟武扬出家为僧后,谷穗穗发下誓言,定要将儿子成绩提上去。每日尽心督促辅导,只是孟惊龙成绩依旧不见提高,这谷穗穗却从淑女渐渐变作泼妇模样,日日咆哮却又夜夜反思。

某日听人言,郊区某出租屋有一高人,擅看面相,普通相士只能看皮相,而这位高人却能辨别骨相,十分了得。谷穗穗抱侥幸之心,带孟惊龙前去看相,以求指点迷津。高人十分和善,听谷穗穗讲完来因,就开出一张单子,然后就有人将孟惊龙带到后堂,拍了一张CT片子。大师看着片子,沉吟片刻道:“此子骨相不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中年起运,只是…”,谷穗穗急忙问道:“大师请直言”。高人这才说道:“只是有龋齿两颗,这两颗龋齿如煞神一般,挡住孩子才气出入,以至学习困难,故需及时处理。老夫的师弟正好开有一家牙科诊室,与我是战略合作伙伴,你可前去求他,凭老夫薄面,可打八折”。谷穗穗千恩万谢,结账告辞,又急急来到了那牙科诊室,将那两颗龋齿修补完好,才觉满意。

自修牙后一月有余,谷穗穗暗中观察,见这孟惊龙学习并无起色,胃口却是见长,一个月胖了四五斤有余,内心越发焦躁。

这一日,因孟惊龙四年级期中考试成绩不佳,谷穗穗又将儿子痛责一顿,初时还是强压住胸中怒火,后来渐渐失控,以至咆哮起来。孟惊龙吓得哆哆嗦嗦,眼泪滚滚,低头不敢看。谷穗穗依旧怒气不减,把平日里集聚的满腹牢骚一发都吼了出来,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诸般不如意,皆由你而起!”孟惊龙低头垂泪,不敢作声,只是听着妈妈的声音和往常不太一样了。于是他稍稍用余光看去,旁边哪里还是自己的妈妈,分明是一个青口獠牙的怪物,正在龇牙咧嘴朝着自己怒目而视。孟惊龙吓得一颤,再仔细看,那怪物又变成了妈妈的模样。只见她站起身来,摔门回自己屋去了。孟惊龙侧耳细听,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妈妈真的变成了鬼怪,只得擦泪睡下。

第二日起床,孟惊龙悄悄看去,妈妈依旧和平日一样给他做饭洗衣,唠叨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但是放学回家检查作业的时候,母亲却又忍不住咆哮谩骂,然后渐渐生出犄角爪牙,变作鬼魅模样,朝他嘶吼骂他废物,好在尚未动手伤害他。孟惊龙每日战战兢兢,日子久了,只觉得精神气渐渐消散,走起路来垂头丧气,又背着个大书包,小小孩童竟如同个老翁一样。孟惊龙在学校时候,偶尔将此事说给好友李登科,李登科垂泪道:“我妈妈也是这样,你看隔壁班的那几个小孩,他们的父母也都变成了怪物。这些怪物平时都是爸爸妈妈的模样,只有辅导功课时候,生气才变成妖怪。”孟惊龙闻言,暗暗观察那几个同学,果然和他一样,整日无精打采一幅病鬼模样。之后他又去别的班级去打听,这不问不要紧,一问才知道,变作鬼怪的爸妈,又何止他们几个?

到了周末,孟惊龙几人放学后聚在一家名叫“野山羊”的奶茶冷饮店中,坐下后各自诉苦。孟惊龙先是把自己遭遇叙述一番,说是因为自己学习不好,父亲一气之下剃发出家去了,只剩母子二人,现在母亲也因为自己学习不好变成了妖魔,实在不知道以后如何度日。听他说罢,王中举同学接话道:“谁说不是呢,我比你还惨一些,你爸爸好歹当和尚去了,不在家中,我的爸妈都变成了妖怪,每次我成绩不好,他们两人,一个变得青面獠牙,一个变得血盆大口,两个一左一右的吼我骂我,我害怕死了。”说罢,暗自神伤。一旁的李探花同学也开口道:“小时候爸妈疼我爱我,将我视作珍宝,就算摔一跤,妈妈也会心疼的流泪。只是从我读书开始,他们渐渐变了,整天对我吹毛求疵,说我坐姿不对,笔画不对,使筷子姿势不对,总之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在家里我总是提心吊胆的。”对面的韩榜眼同学劝慰道:“我的爸爸妈妈工作忙,老说压力大,回来之后又见我考的不好,自然就生气了,他们说怕我考不上好大学,落得和他们一样碌碌无为,所以我稍微松懈,他们就变成鬼怪面目,唬我骂我。”坐在最后排的张状元委屈道:“你们也只是被骂几句,我却是常常挨揍,分数不够要揍,写字不好要揍,成绩下滑要揍,进步不快也要揍,有时候无缘无故都要揍一顿作为激励。”几个小孩一阵苦笑,又默不作声。

忽然,奶茶店前台的老板黄寅走到他们桌前,自己拉个凳子坐下,把这群孩子看了一遍,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旁边的李登科同学常在这里买冷饮,一愣,答道:“老伯,你不是这里卖奶茶的老板吗?”黄寅低声道:“这只是我的表面工作,或者说是爱好,我的实际身份,是一名猎魔人。”这群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为遇到了老疯子,起身就要走。黄寅依旧神神秘秘自顾自的说道:“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若是要救你们爸爸妈妈,须是听我安排。”六个孩子听他此言,急忙又回身坐下,目光一起聚集在黄寅那张老山羊一样的脸上。这黄寅也是奇人,别家的奶茶店,都是年轻人做老板,他却是四十多岁,又留了个山羊胡子,像是算命先生模样。别人的招牌都是做的时尚光鲜,他却是挂了个“老山羊奶茶店”的牌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中药铺子。

黄老板又将孩子们扫视了一遍,缓缓地说:“你们父母本意是要你们好好读书,将来能够安身立命,这也确是为了你们,只是他们执念太深,渐渐被頱魔反噬,以至于变作妖怪模样。”孟惊龙问道:“什么是頱魔?你是怎么知道的?”黄寅喝了一口奶茶道:“頱魔本名叫‘頱帝’,俗称‘落第’,已有一千五百多年寿数了。自隋炀帝开科举,将天下英雄尽入彀中,那跃过龙门的自然风光无限,马蹄观花。那些落榜的,却一个个愤愤不平怨气积压,渐渐的化作这个妖兽。这个妖兽甚是厉害,专挑那些落榜的书生,附在他们身上兴风作浪,害人无数。远的有黄巢,近的有洪秀全,几万里外还有个落榜的美术生,据闻也是受他蛊惑,他们一个个掀起翻天巨浪,吞噬无数生灵。千百年来,历代仙师费尽心血,才将这只妖兽制服,压在秃凌山之下。只是这只妖兽又有无数子嗣到处逃散,虽然道行低微,却也不少害人。如今它们时常寄生在望子成龙的父母身上,平时不知不觉,待到孩子成绩不好,它们就渐渐吞噬父母的心智,以至变成怪物模样,然后打压辱骂儿女,将孩子体内的天生灵性迫出,供它们吸食,最后孩子丧失灵性,变的与木人无异。”

身旁的张状元和韩榜眼急忙问:“我们爸妈已经变成了妖怪,那要该咋办才好?”黄寅叹息道:“执念不灭,妖魔难除。我幼时和你们一样,父母期望颇高,我也争气,长期名列前茅,后来却渐渐不支,父母依旧百般鞭策,致使我抑郁成疾,父母不解其故,只知每日催逼学习,其实那时他们已经是被这妖魔附体了。就在家中鸡飞狗跳之际,来了一位‘亡羊法师’,为我父母斩断心魔,带我离家修行。此后我们师徒到处降妖伏魔,四海为家。某日我与师父拼尽全力制服一只奶牛妖,却无法将它消灭,所以才开了这家“老山羊”奶茶店,作为镇妖宝塔将它压住,我也在此日夜守护,不再外出降妖。”

说罢,黄寅轻轻挥手,果然地下传来一声深沉的牛叫声,并伴随着一阵奶香。黄寅继续说道:“你们的爸妈既然已经显出怪状,说明妖物已经吞噬了他们心智,再看你们几个小鬼,小小年纪却尽显老态龙钟之状,看来已被它们吸走了不少灵气。今日你们暂且回家,每人从我这里拿一杯奶茶给爸爸妈妈喝,明日放学后,再来店里,其他事情就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言毕,给每人打包了一杯奶茶,各自回家。

回到家中,孟惊龙自顾写起作业来,妈妈见他今日如此乖巧,心情欢悦,暂时并未变出妖怪模样。于是孟惊龙趁机从书包里拿出奶茶请妈妈喝,只说是妈妈平时辛苦,一杯奶茶聊表心意。谷穗穗欢喜喝下。待到写完作业,谷穗穗给他检查,结果又错了许多。谷穗穗渐渐失控,依旧忍不住拍桌子咆哮起来,面目也变作妖怪模样。孟惊龙不敢吱声,忍耐而已。

第二日下午放学后,昨日的几个孩子又聚在奶茶店里,黄寅见他们到齐,问了一句那奶茶可都给爸妈喝下?孩子们都说喝了。黄寅点头道:“那就好,今日你们不要回家,在此等待你们父母找来这里即可。”众孩童答应,那黄寅将手一挥,亮堂堂的奶茶店瞬间门窗紧闭,其内部装潢也变成了道观模样,甚是宽敞,墙上贴满各种符咒,黄寅身上的工作装也变成了一身道袍,闭口不言,捧着一杯奶茶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与叫骂声。黄寅站起身叫了一声:“来得好!”一挥手,门窗大开,十多个面目狰狞的妖怪怒气冲冲闯了进来,孩子们一看,果然是已经变作妖魔状的父母,顿时又惊又怕。黄寅却镇静自若,又将门窗闭上,才扭头看着众妖怪道:“今日是你们束手就擒,还是我来帮你们束手就擒?”众妖愤怒道:“你一个卖奶茶的,没想到还有降妖的兼职,管得倒是挺宽。今天你若是肯把孩子交回,我们也不计较,还可以在你店中充个会员,若是不肯,今天定要把你这店拆了才算罢休!”说罢,妖怪朝各自孩子走去,吓得孩子们躲在墙角挤作一团。

黄寅也不答话,把手中奶茶猛灌几口一饮而尽,只剩一个空盒,拿在手中念动真言,那奶茶盒子渐渐变大,忽然腾空而起,将群妖尽数扣在里面。这群妖怪在里面用力撕扯想要出来,只是瓶壁湿滑,终是无法逃出。黄寅得意道:“小小妖魔,还敢放肆么?”那妖怪在里面也不示弱,叫道:“你个卖奶茶的老道,以为凭这点本事就能困住我们?你自小也是立志读书闯出名堂,父母也指望你学有所成光宗耀祖,你却半路跑出来跟着个老道偷鸡摸狗,又兼职卖奶茶,岂不是愧对父母?你自己不思进取,反把我们这些督促孩子学习的叫做妖怪,你可昧心?”黄寅闻言,犹如被一拳击中胸口,身体晃了几晃,原来他虽然修行多年,但对当年没有走通学习这条路依旧耿耿于怀,此刻被它们一语言中,顿觉愤懑于胸,竟站立不稳。

群怪见他心神已乱,一边高声叫骂,一边渐渐融合在一起,变作一个庞然大怪。只见这大怪通体漆黑,面目丑恶,声如奔雷,手中拿着一个凿子,凿子有半米长短,正面刻有“冲天大将军”五个字,背面刻有“太平真主”四字。黄寅见这个凿子,吓得几乎瘫倒在地。原来这个凿子前身本是当年黄巢贩卖私盐防身所用的长刀,后来落榜起兵,随身携带,久而久之,天下落榜士子的怨气尽皆积聚在此。等到虎狼谷黄巢兵败,这把刀被唐德宗命人融掉,铸成一把凿子,供石匠使用,上面的怨气尽被销去。只是到了后世,人人将读书当做飞黄腾达的必经之路,无数学子穷首皓经终生未能越过龙门,心中愤懑可想而知,这凿子又渐渐吸取怨气,千年之后终于传到落第秀才洪秀全手中,几乎被他用这个凿子凿穿了大清的江山,其威力可见一斑。

那大怪手持凿子,只轻轻一下,便把罩在身上的奶茶瓶子凿开一个洞,再用力一撕,顷刻已经钻出来半个身子。挤在墙角的孩子们见状,吓得大哭不止。黄寅急忙抛出一个奶茶杯子将孩子们罩起来护住,又随手抓起一把做奶茶用的珍珠粒朝着大怪撒去,念动口诀,那黑珍珠粒碰到大怪就个个炸开,把大怪炸的后退几步。黄寅不敢怠慢,又抓起做两个做柠檬水的柠檬,趁着大怪没缓过神来,一齐投到大怪血盆大嘴之中,依旧念动口诀,柠檬在大怪口中炸开,把它酸的抱头狂吼,不惜性命一般朝着黄寅猛冲过来。黄寅躲闪不及,被它重重一击撞倒在地上,顿时口鼻流血,站立不起,躺在地上呻吟道:“不幸被你言中了,我学业半途而废,今天这道士也只做到一半就要丧命于此,岂非天数?”那大怪似是晓得“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也不接他话茬,举起凿子就要捅下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吊炉烧饼自远处飞来将凿子隔开,把那大怪震得弹开数尺。

黄寅抬头看去,又惊又喜道:“师父,您怎么来了?”原来扔来烧饼的正是黄寅的师父“亡羊法师”,只见他也是一身道袍,又脏又旧难辨颜色,背着一柄长剑,脚上却赤着脚没穿鞋袜。亡羊法师将黄寅搀起,说道:“昨日做足疗时,闲来无事,顺手掐指一算,惊觉你有性命之忧,于是鞋子都来不及穿,一路高铁地铁,紧赶慢赶好歹及时赶到。”黄寅连连称谢。那大怪哪里能容他们叙旧,手持凿子,冲着亡羊法师心窝位置直刺过来。眼见那凿子就要捅来,亡羊法师从随身口袋一摸,又摸出一个硕大的烧饼,轻轻一挡,竟把那凿子挡在胸前,未入分毫。

大怪连退几步,惊道:“你是哪来的道士?我这凿子,连江山社稷都能凿穿,今日何故凿不开你这一个吊炉烧饼?”亡羊法师将那烧饼咬了一口道:“你只知道你那凿子是黄巢、洪秀全等落榜士子怨气所化,无坚不摧,却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一群落榜的士子,他们落榜后不甘自弃,另谋生路,有杜甫、吴承恩、蒲松龄者,写出锦绣文章流于后世,又有如李时珍者,搜罗天下良方治病救人,亦有如左宗棠者,立下盖世勋业千古无二。他们所持正气,自然能挡住你这滔滔怨气。这烧饼只是他们的寻常口粮,只因集结了历代落榜却不屈的正人君子之铮铮气概,故而坚不可摧。这烧饼闻一闻正气凛然,吃一口邪魔不侵。”那亡羊法师又将烧饼轻轻一摇,刚才咬去的位置又完好如初。接着念动咒语,朝着大怪一丢,那烧饼瞬间变作磨盘大小,将大怪压在底下不能动弹。大怪不肯服输,拼死挣扎,那烧饼忽然发热,一阵酥香扑鼻而至,大怪嗅了嗅,顿觉浑身酥软,趴在地上没了力气。

亡羊法师笑道:“妖孽,这烧饼味道可还好?”那大怪此时虽身软却依旧嘴硬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但是你也须知,他们父母并非是因我而着了魔道,反而是他们自己望子心切,自生心魔,才将我唤醒出世。今日就算你把我肉身斩杀,只要他们照旧打骂催促孩子,怨愤之气通于地下,我依旧能够重新幻化成型,心魔不灭,我亦不灭,你能奈我何?”说罢,狂笑不止。

这时亡羊法师和黄寅才猛然想起盖在奶茶杯子下面的六个孩子,急忙掀开来看,却见他们竟已都被刚才的打斗震死在里面,此时尽是口鼻流血气息全无。黄寅捶胸顿足,伏地痛哭道:“孩子们呀,我本意是为救你们,哪知道却害了你们性命!”说罢,以头锤地,鲜血崩流,亡羊法师也在一旁叹息不已。那大怪压在烧饼底下,见此情形,大笑几声,忽然开始呜咽起来,继而嚎啕大哭,哭到呕吐,吐出来十几个人来,正是那群孩子的父母。这群父母扑上去抱住自己孩子哭天抢地,皆是痛不欲生。

谷穗穗也抱着孟惊龙尸身,不住哭道:“孩子醒醒,妈妈再也不强求你出类拔萃,强求你为门第增光,强求你胜人一筹了,如今只求你能活过来,健康长大我就知足了。”其他家长也都是这些话,个个哭的死去活来。待他们哭到嗓子哑然无声,亡羊法师才近前劝道:“天下的孩童降生人世之时,莫不是白白嫩嫩的,惹人怜惜。父母把他们捧在怀里,看的比自己性命都重,给予无限期望。待到他略略长大,会走会跑,父母依旧是细心看护,哪怕稍稍磕破点皮,做父母的也心里流血一样。等到孩子再长大些,入学读书,父母们却纷纷失去耐性,一味的拔苗助长,急于求成,孩子苦不堪言,父母心神焦灼,渐渐生出互相嫌弃之心,把当年父母孩子之间的至亲至切全都忘了。你们须知,养儿亦如琢玉,需细细雕琢方可成器,若是操之过急,最后反而是玉碎珠沉,人财两空。”

一众家长低头垂泪道:“大师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此时便是剖腹取心,也是追悔莫及了,想想昔日所作所为,真是枉自为人父母,如今便是哭死这里,孩子也听不到我们愧疚之声了!”说罢,又是无尽的哭嚎。亡羊大师与黄寅对视一眼,忽然大笑道:“若是你们有悔改之念,孩子们却还有救。”只听他朝门口喊了一声:“进来吧。”眨眼间,六个孩子从门外走进来,扑倒在各自父母怀中。原来刚才都是亡羊法师和黄寅所使的幻术,只为能让父母们迷途知返,斩断心魔。

诸家长见到自己孩子依旧活蹦乱跳,无不是将之紧紧抱在怀中,就如幼时怀抱婴儿一样,久久不肯松手。亡羊大师走到那大怪剩下的皮囊跟前,念动咒语,那皮囊顿时化作一阵青烟,慢慢就无影无踪了。黄寅看着缕缕青烟,喃喃自语道:“这个妖怪不会再回来了吧?”身后却无人回答,扭头看去,亡羊法师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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