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梦境
夏曦楠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走进一条夜色笼罩的小巷,设置驱人术式,接着和跟随而来的两只孽魔分体进行厮杀,但中途却有路人闯入进来。她没能抑制住高涨的杀戮欲望,将他切成了一地的碎尸。
第二次回到现场的时候,学校里认识的朋友愤怒地表示要为受害者报仇,最后也倒在了她的面前。
她再度走出小巷,机械地执行着杀人的动作,直到身后血流漂橹,将城市和草木都染成红色。
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后,面前已经堆积起如山的尸体。
不认识的面孔间夹杂着黎诩和岑雪的脸,顶端摆放着薇薇安的头颅,僵硬地转过来,用空洞的眼窝凝视着她,嘴唇像是活鱼般开合。
“凶手。”
“杀人犯。”“背叛者。”
“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无数的窃窃私语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最后出现的,是妹妹苍白的面容。
“为什么不救我呢……姐姐?”她说。
“对不起,我很没用……”
可是,她真的已经非常努力了。
一边和怪异战斗,一边自残缓解破坏冲动,好几次都想放纵自己化身为彻底的杀人鬼。
最后换来的却是同伴全灭,背上罪名的结局。
少女被一颗脑袋绊倒,摔进血泊之中,呜咽着抓起猩红的泥土。
“谁来……救救我……”
“俗话说自救者天救,但向人开口求助也是自救的一环。所以……我会帮你的。”
从血泊的倒影里传来略显轻佻的声音,不过承诺在此时听上去分外可靠。
她觉得呼吸艰难起来,体会过的窒息感袭击着脑海。
虽然有些羞于启齿,但经历过两次之后,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当时在痛苦的边缘……反而会有舒服的感觉。
她对此感到困惑。
自我伤害明明是已经习惯的事,为什么从来没产生过类似的心情呢?
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想要再体会一遍……不行,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少女在扩散的羞耻心中睁开双眼时,客厅已经被初升的朝阳染成金红色。
她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轻薄的毛毯。
后脑勺传来隐隐的疼痛,大概是不小心磕到了。
夏曦楠一边揉脑袋,一边半坐起来。
客厅理所当然地没有人影,一片岑寂。
很正常,不管是岑雪还是黎诩,愿意帮她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不可以抱有过多期望。
比如,如果醒来时独自一人……会有些寂寞之类的。
厨房的隔门咚地一声拉开,正原地抱住双膝的她吓了一跳。
“你醒了?刚好轮上吃早饭。”
黎诩端着瓷碗走过来,“昨天回来时岑雪吵着要吃宵夜,所以下了碗面,但她一口没吃……你要是嫌弃的话我就自己解决了。”
夏曦楠摇摇头,示意不嫌弃,于是他分一半出来给她。
“谢谢……”
少女喝下口暖和的面汤,忽然想起还有个人不在,“岑雪呢?”
“楼上睡着,昨晚说了些信任度之类的话,然后莫名其妙生气跑掉了。”
“咦……?”
她也冒出满头问号。
不过,两相比较起来,学长起得真早。
她正打算换个礼貌性的话题,要说的语句却堵塞在了喉咙里。
因为视线落在他袖口的褶皱上,如果没记错的话和昨天夜里战斗结束后一模一样。
“学长,没去睡觉吗?”
夏曦楠不由得问出口,又立刻后悔起来。
假如是她误解的话,听上去不就像是自作多情地以为对方会彻夜照顾自己吗?
“其实回来就已经是天快亮的时候。”
黎诩没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你昨晚做噩梦了?”
也就是说,她做那个梦的时候,他一直在旁听?
“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少女紧张起来。
“你猜?”黎诩很讨打地说。
“就算有也是梦里说的,不能算数!”
她绞尽脑汁苦苦回想,最后甩下这么一句话。
“哦。”
“……聆听别人的梦呓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和偷窃小孩子梦境的怪兽一样。”
“又不是我想听的,你自己非要说出来。”
“我果然说了奇怪的话!”
靠毒舌得到真相的夏曦楠一脸灰暗。
“你看,说实话又会打击到你。”黎诩无奈地摊手。
“不用管我,学长直接去睡觉不就好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没必要因为我这种人熬夜。”
“你是我重要的伙伴啊——那样说显得太肉麻了,但你是岑雪的朋友,而岑雪和我也算是有过生死之交,我们又同样机缘巧合凑在一起,总不能放着你不管。”
名词解释,生死之交:调查祸斗事件时死过一次的交情。
顺便一提,按这个定义,他和夏曦楠也是掏心掏肺的交情。
不能,放着不管,吗?
少女有些别扭地侧过脸颊,避开他的视线。
“学长也有烦人的地方。”
“确实,就和你还有楼上睡大觉那位一样。”
黎诩点头认可。
或许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麻烦的地方,只是会把它叫成性格、原则之类的词而已。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她忽然试探着请求。
“不会是想问我是怎么看待岑雪的吧……”
“咦,咦,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你睡醒之前刚回答过同类的问题。
夏曦楠对他所谓的生死之交很是好奇。
黎诩思考片刻,认真严肃地给出答案。
“狗。”
“好可怕的回答!虽然不是不能理解……”
她下意识地驳斥到一半,突然又改口。
“对吧对吧,好的方面讲是忠诚可靠的朋友,而且元气活力,看着心情就能高兴起来。”黎诩说。
“嗯,虽然有点怕生,但是最近在学校里似乎有好转。”
“但坏的方面也是一样,有时候粘人过头会带来沉重的压力。”
“我懂我懂。”
这回轮到夏曦楠频频点头,“课间总是凑过来不谈,就连放学后也会一直发消息,我也想有私人的时间啊。”
“我的情况也是一样,每次回答时都要小心斟酌,否则肯定会被长篇轰炸。”
作为犬娘重力受害者协会的成员,两人兴奋地交流起来彼此的经验,直到日光慢慢流转,第三方的声音插入进来。
“你们……聊得好开心的样子。”
耷拉兽耳的少女站在楼梯口,尾巴在身后自然垂下。
她穿着睡衣,委屈地盯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