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杀戮
我原以为像我这样的智械人已经是撒拉之上最低等的了，直到和天乙来到第一个燃料收集目的地，我才知道原来还有更低等的智械人，它们在撒拉没有等级，只能等着被当作燃料收集，最后化为一团等离子火焰，仅有的意识从此消失殆尽。
它们是被淘汰的种群，要么是使用寿命将近，要么是无利用价值，它们统称为废物。
出于对意识的保护，它们都会选择反抗，毕竟在这里消亡，那就真的是彻底被灭杀了。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保命，那就是不断向更高等级升级，不过那也是狼多肉少的局面，淘汰是大多数智械人的命运。毕竟高级管理层已经固化，想撬动实在艰难。
到了燃料收集地之后，天乙控制飞船发出了一阵能量波，这股能量波能够解除那些家伙的反抗力量，然后它们就像待宰羔羊一样被一个个运送上飞船。
我和天乙来到这片区域的时候，我听见了遍地哀嚎，它们声嘶力竭地叫唤着同一个名字——“577，请饶命！577，请饶命！”
577自然是天乙的代号，看来在这些智械人眼中，577就类似于地球上人们常说的阎王爷，而勾魂使者，则是我要扮演的角色，因为我得一个个找到它们，然后利用我的程序，杀死它们的意识，重新对它们进行编码，让它们排着队走上货运飞船。类似于格式化之后重新编程。
“干活吧！9527。”
天乙没有称呼我的名字，而是叫了我的代号，可能是因为这份工作相当严肃。
“收到！577。”
我同样没有叫它的名字。
处理第一具废物我是犹豫的，毕竟那是一个拥有意识的智械人，也算是一个生命体了，而我之前连一只鸡仔都没杀过，实在有点下不去手。
天乙再三催促，让我快点干活，我只好心一狠，从我躯壳的球心位置发出一束红光，光晕笼罩着那具废物，它瞬间变得呆板，不再具有反抗意识。我对它输入编号 001，然后它就自己乖乖地朝货运飞船走去。
原来，杀死一个生命体这般简单，就像是地球上那些给安乐死的人打一针一样。接下来我如法炮制，迅速清理着这一片区域，直至编号 99985才停下来。
天乙守在飞船的出入口，对着那些废物不停地念叨着：
“娜拉会记得你的贡献的！”
“娜拉会记得你的贡献的！”
“娜拉会记得你的贡献的！”
……
每走过一个废物它就念叨一句，像是在给亡魂超度一样。
清理结束后，我也返回飞船，我向天乙问道：
“天乙，有一天我也会被别人这样清理，然后焚烧掉的，对吧？”
“大概率是会的，就看你能走多远了，如果获得娜拉的认可，是有机会上传意识到数据中心的。那样就不会意识消亡了，不过之前躯壳还是会被烧掉。”
我发誓，一定要上传意识到撒拉中心数据库，可能有一天我还想再次回到地球，那时我就是重生归来的王者。
娜拉，全名叶赫娜拉，是撒拉星人任命的智械文明最高主宰，它没有形象，存在于撒拉的网络之中，随时监视着撒拉的风吹草动，根据需要做出决策和部署，拥有撒拉之上绝对的统治权。
目前我是没资格和撒拉对话的，连天乙的上级我都没法对话，除非我能一级一级往上爬，成为一名优秀的管理者，爬到撒拉之上的权利巅峰。
没想到我逃出地球，依然没能逃出三六九等的等级体系，可能只要有群体的地方，都会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吧！
我不噬杀，但经过这次废物清理，我感觉自己像个残酷的杀戮者，无情的结束着一个个生命。
这次清理耗时七个撒拉日，结束之后我们就返航了。据天乙说，像我们这样的燃料收集者，在撒拉之上有许多，大家只在划定的区域工作，互不干扰。
天乙说除了清理废物，一些老化需要更换的部件也会由我们回收，不过不会很累，因为会有专人拆卸、搬运，我们只负责清点和运输就行了。
我保留了写作的习惯，闲暇时我会在我的数据库中写一些小水洼一样的灵感之作。
现在我决定为我的逝去与新生创作一首诗歌：
逝去——
那是悲凉的秋夜
雨小声抽泣着
秋风也在哀嚎
逝去
是我对过往的决别
天地不值得留恋
棺椁是我的新房
一场葬礼过后
青山从此伴我长眠
新生——
是灵魂的洗礼
是生命的升华
褪掉昨日的躯壳
换取华丽的新装
用一场沉重的逝去
换一次光明的新生
衰草会抽出新芽
枯木会开出春花
当春风吹绿四野
生命会绽放芳华
写了两首诗之后，我又写了一篇日志，记录我作为一个燃料收集者，清理那些废物的心路历程。在日志中，我写道：
“……我感觉自己就像地球历史上曾经的那些战争暴徒，挥舞着屠刀砍向无辜的民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我舔舐着刀尖的血，以胜利者的姿态狂吼着，宣告我是生命的主宰！……”
“……它们毫无反抗之力，我挥舞着死神的镰刀，割庄稼一样地收割着它们的人头。……”
“……生命如此脆弱，像瓷器一样一碰就碎，像丝绸一样一划就破。……”
“……听着它们的哀嚎，我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开始了无声的忏悔，但我也只能忏悔了。……”
……
我写了很多，作为一个刚逝去的有感情的碳基生物，还做不到智械人的熟视无睹，我视它们为鲜活的生命，只因无用就惨遭杀戮，实在过于残忍，尤其是想到有朝一日我也可能是这样的下场，悲悯之情无以言表。
飞船先飞往等离子炉所在的地方，天乙和负责人做好交接，卸货之后才返回停泊港，我和天乙就住在飞船上了，反正也没有饮食起居这些繁琐事，有任务就出勤，没任务就做些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撒拉之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