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爆发
季承看着儿子的眼神，沉默了片刻，随后终于做出了回应。
“如果你考不上一本……”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但较之平时却柔和了几分，“那就去读二本，实在不行，就去读专科，如果连专科都考不上……”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温和地看着儿子，缓缓说道：“那就多读一年，考上一个让我，让你妈妈，最重要的是让你自己感到满意的学校。”
“但如果还是不行……”
又是一个停顿。
“那就不考了。”他轻声道：“咱家的钱，也够你花十辈子了。”
“当然，”季承又补充道：“我也相信你不会考得那么差，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听着父亲的回答，多么而完美，而又标准啊。
但季新却依然能够觉察，那种依旧存在的距离感。
时至今日，季新已经懂了，他曾经从自己父亲身上所感受到的那种“不喜欢”自己的感觉是怎样的。
那是一种距离感，一种疏离感。
自己是他的儿子，而他也知道他的儿子是自己，但总是有一种季新所无法理解的东西，隔在了他们中间，仿佛是一条深渊的裂缝，很细小，但就是将他们这对父子给间隔了开来。
当然，或多或少的，季承今天的那份一贯的距离感，却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就像冰面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透出些许温度。
只是，季新却仍然觉得这温度不够，这距离感仍然不对。
自己的父亲应该做的不是像这样，如此理性地给出解决方案，而是应该严肃起来，并且询问自己过程，或者是关心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自己在考试的过程中又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质问，哪怕是生气还是愤怒。
此时的他，或许都已经笑出了声。
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那样一贯的，或者说是季承式的回应——永远不会歇斯底里，永远不会失态。
永远的完美。
母亲的话语又在身边响了起来，充满了担忧：“小新，你……怎么了？考试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和妈妈说说好吗？”
母亲的话语，让他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妈妈的这些话，才是他想要从爸爸那里听到的啊！
只是为什么……
“没什么的，妈妈。”
他靠在了椅背上面。
闭上了眼睛。
而闭上眼睛之前，他又仿佛间从父亲的眼底中看出了一丝痛苦……
痛苦？
他又睁开眼睛，父亲却已经转过了身。
呵，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他的父亲，真的会有那样的情绪吗？
父亲一直是完美的，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情绪。
……
就这样，时间过去。
高考成绩最终出来了，令人们都大跌眼镜的是，从来都是全市第一的季新，高考成绩竟然只有一百多分。
而且还是总成绩只有一百多分。
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了，觉得这肯定是成绩错了，把别人的试卷弄成了季新的试卷。
然而随着季新的试卷调出来，人们就都沉默了，因为季新的这个成绩是真的。
他真的就只考了这么多分。
当然，人们也都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些答案全都是他乱写的。
然而，这还能说什么呢？
人们联想了很多，最后大多想到的都是，家庭原因，或者是叛逆期到了，当然，这两个原因也不是不能够结合起来。
一时间，季承那完美的形象，似乎都因为这件事情而被打破。
只是，不管外界都是什么反应，这件事情也终究只是季家的家事。
……
季家之中，气氛格外的沉重。
早上才去了研究所的季承和鹿溪，得知成绩的事情之后，他们便又赶回了家中。
当他们进入家中的时候，就看到季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仿佛是在等待着审判。
鹿溪连鞋子也都没有脱，就直接走了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说道：“小新，你到底怎么了？你心中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爸爸妈妈说，你不要藏在心中啊。”
季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的目光中有着失望，同样也有担忧。
这让他感到有些难受，又有些后悔，虽然想要用这样的事情来试探自己的父亲，但是对自己的母亲就有些太不公平了，母亲的对自己的爱，是没有半分虚假的，唯独自己的父亲……
“对不起，妈妈。”
他只能这样说道。
明年，他会考出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成绩。
然后转过头，看向了走过来的季承。
而这一次，他竟然也从父亲的目光中看出了失望。
这让他有些意外，如果……父亲从来都仅仅只是在自己面前伪装成一个完美父亲的话，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一种情绪呢？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季承的话语在这个时候响起：“季新，来我书房一趟，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季新起身，说道：“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您，我的爸爸。”
鹿溪见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她的视角来看，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家人完全是幸福美满的，正如外人对季承的【完美】评价，其中也就包括了他们这一家人的关系。
但现在，似乎过去的所有那些完美，全部都仅仅只是表象，而到了今天，这些表象被全部撕开。
丈夫和儿子之间那不知何时产生的矛盾，就这样以一种她完全措不及防地方式出现在了面前。
看着两人向书房走去，她也想跟着上去，她要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藏着怎样的矛盾，让她这个同住一屋的女主人却从来都没有察觉到过。
然而，父子两人却同时转过头，对她说道：“小鹿姐（妈妈），你就在这里吧。”
鹿溪一怔，问道：“为什么？”
季承上前，牵起鹿溪的手，柔声对她说道：“这件事情，是我和小新之间的事情，我们需要有自己的空间，然后自行解决，好吗？”
旁边的季新看着这一幕，看着自己父亲望着母亲眼神中的那种爱意。
有时候他甚至会去想，自己的父亲是不是已经把所有的爱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自己的母亲，所以才让他无暇去顾忌自己。
以至于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完美父亲的形象，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觉得家庭幸福美好，所以营造出来的？
他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想法，或许父亲当初之所以生下自己，也都完全是因为母亲想要？
但就在这个时候，终于，一直以来都给人以温柔的鹿溪，在此时愤怒了。
她将季承的手甩开，气愤地说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能让我知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有权利知道我的另外两个家人，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会突然产生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