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现实坍塌
天色阴沉。
几只海鸟逃离灰茫茫的海面，它们盘旋在简陋码头的上空，鸣声尖锐又高昂。
两艘大型帆船安静地停靠在码头旁，水手们站在岸边监督着忙忙碌碌的奴隶。
片刻后，一位身形壮硕的光头水手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朝着身边的同伴抱怨起来。
“被困在这种鬼地方还真是倒霉！”
他的语气有些焦躁不安：“这附近连个像样点的妓馆都没有！这地方的人全都是蠢货么？”
没人做出回应，岸边的氛围一如灰暗的海水。
“哼，全都是一些没趣的家伙。”
壮硕水手踢飞脚下的石子，冷笑道：“我看你们全都被那场该死的天灾吓尿了裤子！”
“别再提起天灾了，迈克。”
有位头发花白、肩膀上纹着太阳图案的老水手叹了口气：“身为水手，无论待在哪里，我们都得对大海抱有敬意。”
“闭嘴吧老卡尔，别以为你年龄大了一点，就可以骑到我头上装模作样！”
迈克瞪圆了眼睛：“看看脚下吧，我们已经成功摆脱大海了！”
看着双眼发红的壮硕水手，老水手摇了摇头，继续沉默着眺望远方的海平线。
他看得出来，无处宣泄的迈克正在用愤怒掩饰自己的不安。
“没胆子的老东西。”
眼见老人沉默，迈克发出嗤笑，正当他准备继续嘲讽老人几句时，却看到有个衣着单薄的孩童靠近了码头。
“滚远点！小鬼！”他当即喝骂道：“你要是敢在这里偷东西，我就剁掉你的脏手！”
小女孩顿时被吓得僵在了原地。
“迈克，对本地人好一些，你有点过于神经质了。”老水手皱了皱眉头。
他主动靠近那位被吓到的小女孩，蹲下身子安抚道：“别紧张，孩子，我们不是坏人，但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女孩有些害怕地看了迈克一眼，只见她指了指天空，对着老人小声道：“快跑吧。”
“什么？”老卡尔怔了怔。
“海鸟在害怕。”
小女孩的脸颊灰扑扑的，那双眼睛却亮的吓人：“它们一定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
老卡尔脸色一变，他霍然起身，抬头死死盯着天上盘旋的海鸟。
“你发什么神经呢？”
一旁的迈克有些疑惑，他看了看跑开的小女孩，开口问道：“那个小鬼跟你说了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
老卡尔语气焦急起来，他开始大声呼喝：“所有人！迅速远离岸边！”
“老东西，你在说什么疯话？”
迈克只觉得老人的行为匪夷所思：“查尔斯先生给我们的命令可是盯好船上的货物！你想害我们丢掉工作么？”
其他水手们面面相觑，奴隶们还在麻木地搬运货物。
老卡尔看了人群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呵，那个老东西的脑袋果然出问题了，都到了岸上，怎么可能还有危险？”
迈克朝着老人的背影啐了一口：“老子离开联盟辛辛苦苦渡过雾海峡，扛过天灾，就是为了赚取这份丰厚的报酬！”
他恶狠狠道：“谁都别想挡老子的财路！”
此言一出，许多原本脸色惊疑的水手们纷纷镇定下来，朝着迈克投来认同的目光。
“现在离开，查尔斯先生一定会解雇我们的……”
“我也觉得迈克说的没错……”
听着众人的附和，迈克终于咧起了嘴角，他心中的不安散去了一些，抬起头，那烦人的海鸟也鸣叫着远离了岸边，消失不见。
迈克紧绷着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他只觉得尿意上涌，索性站在了海边，解开了裤子，准备好好放松一下。
“大伙儿！”
他扭过头看着众人大笑道：“等顺利抵达狮心王城，我就带你们去当地的妓馆上最好的女人！”
水手们纷纷哄笑起来，可就在这时，迈克却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笑声……笑声……
众人明明在他身后大笑，可为什么自己的正前方也传来了笑声？
笑声……笑声……
非人的笑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和众人一起发笑，那声音和呼啸的海风一同钻入他的耳畔，迈克这一刻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僵硬地转过头，朝着海面看去。
不知何时起，海浪定格在了原地，无边无际的大海化为了凹凸不平的灰色镜子，迈克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歇斯底里的发笑。
水里的‘迈克’大张着嘴巴，那嘴巴如同幽邃的裂隙，它越张越大，撕裂了面容周围的空间，将镜像的五官都吞没了进去。
极致的恐惧瞬间攥紧了迈克的心脏。
“不！不不不不！！这不可能！！！”
他发出凄厉的喊叫，转过身打算逃命，可那裂隙还在继续生长蔓延扩散，从中爬出来的笑声孕育着无穷无尽的恶意。
下一刻，迈克掉进了自己倒影的嘴巴里，与笑声一同无休止的坠落。
天灾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发生了。
在众人惊恐至极的目光中，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裂隙陡然从迈克脚边的海面上生长出来，于是那片空间宛如被打碎的镜子一般，开始崩坏，开始坍塌。
咔嚓……咔嚓……
那是现实如同玻璃般崩裂的声响。
身处坍塌中心的迈克变得一片又一片的，仿佛变成了被撕碎的抽象人物油画，他坠入了空间坍塌造成的空洞里，至死都在发出绝望的悲鸣。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会他，所有人都在疯狂的逃命。
但坍塌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黑色的空间裂隙宛如魔鬼的利爪，仅仅只是一刹那，又有数位水手和奴隶被卷入了坍塌的空间，掉进了空间崩塌后留下的漆黑空洞里。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中，恐慌迅速蔓延开来。
在本地贫民的眼中，那空间塌陷留下的漆黑空洞无疑是吞噬一切的黑色怪物！
“这怎么可能……天灾怎么可能追到陆地呢……”
远处的老卡尔目睹着这一切，老人喃喃自语，双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绝望。
海边的危险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老卡尔清楚自己逃不掉的，这个镇子里的人全都逃不掉，因为天灾裂隙会无限的生长，将半径千米的区域全部卷入空洞里。
他闭上眼睛，软软的跪在了地上，老卡尔摩拭着肩膀上的太阳纹身，准备进行人生中最后一次的祈祷。
人们的惊叫声渐渐远去，周围安静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闭目祈祷的老人听到了一道怯怯的稚嫩童音：
“已经没事了。”
“什么？”
老卡尔讶然睁眼，发现刚才那位小女孩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已经没事了。”
小女孩重复了一遍，她抱着一只白色的海鸟，目光清澈地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老卡尔抬头看向岸边，愕然发现树丛般的天灾裂隙已经开始收缩，塌陷造成的空洞也正在缓缓愈合。
片刻后，岸边只留下了两艘帆船，只是其中一艘船已经失去了半截身子，暴露出触目惊心的横截面来。
天灾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停止了？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老卡尔下意识远离了小女孩一步，面色惊疑不定。
“因为我听到了。”
小女孩抚摸着怀里的海鸟，认真解释道：“大海已经不生气啦。”
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老卡尔莫名联想到了那些神秘又危险的祭神女巫，她们活跃在联盟境内，每个成员都掌握着神鬼莫测的力量。
可眼前的小女孩穿着粗麻布制成的简陋衣服，身子很瘦弱，那张小脸脏兮兮的，看起来和镇子里的其他贫民没什么区别。
就在老卡尔打算问些什么时，他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镇子里传来。
老水手心中一凛。
当地的贵族老爷似乎派人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