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沙漠中最可怕的事!
问任何一个人:行走在沙漠中,最可怕的是什么?答案不是沙尘暴,不是迷路,那些状况下你好歹还能找到办法逃生。可如果没有水,周遭又绝无可能找到水源,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我晃了晃随身携带的水壶,里面只有小半壶水,绝望地看向丘莫若吉波:“每个人就剩这点水了?”
丘莫若吉波忧心忡忡地望向背水的三匹骆驼。它们身上原本背着装满水的大水囊,这是我们赖以为生的水源,每天大家都会用随身携带的水壶去接一罐水。如今几个大水囊空瘪瘪的,水囊上都有被刀割开的破口。
一想到接下来会怎样,所有人皆是惊恐绝望。昆沙气急败坏,用梵语大声咒骂着,眼光瞥到我,立刻扒开人群走到我身边。我低垂着头任由他骂,虽然听不懂,但也能想象那些恶毒的语言。我内疚又难过,一点都不怨昆沙。我活该被骂,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将那四名强盗绳之以法,就不会带着他们一起上路。这些天来,这四个家伙一直扮纯洁的小绵羊,骗得大家的松懈。我还真以为强盗们在这个佛法氛围浓厚的团队里受到感化,改邪归正了呢。丘莫若吉波甚至想放他们离去,是我建议再观察几天。没想到,我再次坏了事。
昨晚,他们乘着看守士兵不注意,将蒙汗药丢进了士兵的水壶。看守士兵睡得死沉,他们借机以尖锐的石块磨断绳子,跑路前还将我们的大水囊都割破了。这样,我们自顾不暇,就无法再追踪他们。
为了自己逃命,竟不顾这么多人的死活。这伙该死的强盗,真该由着村民杀了他们!
丘莫若吉波将昆沙拉开,昆沙不再骂我,可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愤怒。丘莫若吉波与他母亲商议,吉波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他们对众人大喊几句,大家四散走开。转瞬间我便被落在那三匹背着水囊的骆驼前,孤零零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忙乱地回自己的营帐,收拾东西准备上路。我情绪低落,呆在原地垂头丧气。丘莫若吉波骑着骆驼走近,我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要不是我——”
“艾晴,不是你的错。”他沉声打断我,将背包递过来,“而况,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他指着三匹骆驼中的一匹,示意我骑上去:“我们立即出发,去最近的温宿国都。”
我打起精神,手忙脚乱地爬上骆驼:“多长时间能到?”
他看向前方连绵起伏的沙丘,眼里闪过焦虑:“最快三天。”
不等我回话,他甩甩缰绳,夹紧骆驼,快速往前冲去。僧衣被风鼓起,斜斜的晨光剪出一个单薄的暗红背影。我急忙甩鞭跟了上去。
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极度干渴的滋味,连补充体力的馍和肉干都吃得极少,因为吃这些东西会更加口渴。水壶里剩余的那点水是如此珍贵,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舍得拿出来。强忍着一口喝干的欲望,只是润了润唇便将壶盖拧上。
渴得厉害时,好几次忍不住手按住了时空表。只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按下按钮,我就可以摆脱困境。可是,看着炙热阳光下嘴唇干裂的众人,我实在无法自私地离开。这灾难是我带给他们的,我一走了之,他们该怎么办?眯眼看着毒辣的太阳,脑中拼命回想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沙漠的知识,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傍晚在一处干枯的季节河边宿营,昆沙发动所有士兵去找水,仍是失望而归。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往日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只剩下疲倦沮丧与茫然困顿。母子俩不再那么考究,也与大伙儿坐在一起。为了节约体力,所有人沉默不语,只有沙风呜咽,倍觉凄凉。
一名士兵想喝水,却发现水壶已空。正在惊恐之际,丘莫若吉波将他的水壶拿去,将自己的水分给他。士兵感恩戴德,不住道谢。我看了看自己水壶里剩下的那一点点水,咬牙站起,像倒茅台酒般一小杯一小杯地分给已经没水的士兵。饶是这么节约,到第五个人时再也倒不出一滴水了。
丘莫若吉波走近我:“还有两天才到温宿,你把水都分给别人,自己怎么办?”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我害你们没了水的。”
他轻轻摇头,声音干哑:“艾晴,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
他虽说着让我宽心的话,脸上却写满担忧,甚至是隐隐的恐惧。我看看已经完全黑下的天色,对他点点头:“别担心,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猛地看向我,晶亮的眼里分明闪着莫大的期盼。我指着那些刚刚被我分过水的士兵,对丘莫若吉波说:“你让他们跟我来。”
我在露营地不远处找了块空地,让士兵们在地上挖出四个约90厘米宽,45厘米深的坑。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反光膜,均匀剖成四片,每片比坑口略大些。然后将一个陶碗放在坑底中央,在坑上罩反光膜,四角用石块固定。最后在反光膜中间坠一块石头,让膜的底部刚好靠近底下的陶碗。我拍去手上的沙子,满意地看着自己做的集水器。
少年一直在旁仔细观摩:“这是什么?”
我庆幸地吁了口气:“反光膜,幸好带了一块。”
他小心用指尖轻触一下亮晶晶的反光膜面,又赶紧缩回手:“这东西像纸,却有亮光闪出,做什么用呢?”
我有些得意:“这是简易的沙漠集水器。夜晚温度降低,空气遇冷就有水汽凝结,这东西能将空气里的水分收集起来。”
我在基地上过野外生存技巧的课程,学习辨识哪些野生食物可以获得热量和蛋白质,哪些方法可以获得干净水源。还被特种兵拖到戈壁滩上48小时行军,负重20公斤在指定时间内到达指定地点,着实苦不堪言。回来后浑身肌肉酸痛了好几天,不停抱怨基地那帮人太没人性。我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落到那么惨的境地,没想到,他们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丘莫若吉波忽闪着大眼睛,歪头思索:“空气?水分?”
我支支吾吾:“嗯,现在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你还是明早来看吧。”
第二天日出前,我走到简易集水器的坑边,好奇宝宝早已蹲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想碰又不敢碰。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不禁好笑。小心取出坑中的陶碗,我惊喜地发现,碗底果然有少量的水!虽然不多,但四个陶碗的水刚够倒满我的水壶。
收拾好反光膜,折叠起来塞入背包,我欣喜万分:“这点水只够每人分一小口。不过,只要每晚都能收集到这么多水,勉强撑到温宿应该没问题的。”
我转身正准备走,发现丘莫若吉波还呆在原地,震惊地看着我:“为何你懂得隔空取水?”
我眼珠子转了转:“嗯,有个高人教的。”
“可你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用具?”
我抓着头皮拼命想说辞:“你有没有去过中原?”
见他摇头,我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了。你也知道,汉人手工艺高超,我们那儿很多人都懂这些的。”
这话看来没啥说服力,他仍是一脸质疑。他刚一张口,我就脚底抹油走为上策:“我去给他们分水哈。”
我尽量平均地给每个人的水壶中倒上一点水,所有人都在感谢我,可我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用说,是小和尚敏锐的目光。我心里哀嚎,小祖宗,你能不能别像个X光机似的非得逼出我的原形来啊。
靠着我的简易集水器,这么多人总算熬了过来。第三天中午,当暴烈的阳光下所有人都蔫蔫地晒成了烤人干时,一个士兵指着前方兴奋地大叫。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前方影影绰绰似是一座土黄色城池,单调的漫漫黄沙中终于出现了一抹令人振奋的绿色。
那是能救我们性命的地方——温宿!
进城之前,昆沙要求所有士兵把军装换成普通衣物,吉波则换装扮成一名贵妇,头脸遮上面巾。凡是能显露出僧人身份的东西全部遮掩起来,伪装成商队。这阵仗让我以为温宿国排斥僧人,可丘莫若吉波却没换装,仍穿着僧袍。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神情紧张地一再叮嘱我:取了水后马上就走,不可多耽搁。
整支队伍如临大敌般走入城门。盘查文牒时我强烈怀疑昆沙是拿了伪造的文件,因为他的手一直偷偷握着短剑。好在守城门的温宿士兵收到昆沙偷偷塞过来的银块,没仔细看文牒便大手一挥让我们进去了。
我们将城中的水井团团围住,每个人都贪婪地看着水被昆沙打起。他以勺子舀水,挨个儿灌进我们的水壶。我放下沉重的背包,猛灌几口水下肚,舒服清凉的感觉从头顶一直浸到脚底,这世上竟有如此甘甜清冽的水。
就在大家全神贯注取水喝水时,我突然觉得不对劲。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陌生的瘦小男子猫着腰偷偷小步跑。我低下头,吓了一大跳,刚刚放在脚边的背包不见了!
我拔腿冲向那陌生男子,一边大喝:“还我的包!”
小偷听到我的声音,抱着背包狂奔。我豁出命来紧追不舍。这背包里有太多不能在这个时代出现的东西,决不能被人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