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冰河
李焦解开了拴在箭杆上的纸，打开。
上面写了句话：丑时，河面，用情报换人，独身前来，否则灭口。
路小五和严昀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异口同声：“不能去。”
“羊入虎口。”路小五补了一句。
“不能不去。”临危之时，李焦心中倒没了惧意，镇定了下来，“爹和妹妹都在他们手里。”
“李兄……这不理智。”严昀沉声说着，他是个理智的人。这种交换的后果没有例外，没有人能幸存，对方就差把：我要请你去死，这几个字写在纸条上了。世上没有这样的人，任你是魏国公、曹国公、郑国公这样的大英雄，也是肉做的身体，血流的俗人。
“幸好，前世今生我从不理智。”李焦自语了一句，语气愈发坚定，“这是我欠他的。”
“欠谁？”路小五不明白李焦这句话的意思。
“一个死去的朋友。”李焦解释了一句，“放心，这种戏码我见过的多了。”
与其争辩该不该去，李焦想的是该怎么把这个必死的局给破了。
不知道卢龙二在不在那里面，算时间该是赶到了。自己杀了卢龙一，和他结了仇，身为间谍是不该有情感的，但卢龙二显然不这样认为。李焦必须判断出卢龙二所说的血仇必报有多大的分量，卢龙二在灰狼卫里是什么位置，他的顶头上司到底是要自己的情报，还是连自己的命一起要。
乐观点分析，李焦认为对方还是冲着情报来的。
“既然你下决心了，我们自然不会拦着。”路小五跃跃欲试，他骨子里也是个孩子，正是一腔热血的年纪。
“我还是要劝你慎重。”严昀不赞同。
李焦拍了拍严昀的肩膀：“严老哥，咱们认识不到两天，但你和小五打马赶上我的时候，我们的交情就不是用日子来算了。今天若是你我被抓走，我想我们做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很难说穿越两天就能把一个社畜变成一个肝胆豪情的男人，李焦把这份豪情归结到了原先这位李焦的身上，原身体的主人木讷、蠢笨，但向来豪情。而自己做事不计后果，不留退路，当年大学毕业放了狠话才出去工作，等到痛苦不断的时候，回乡已经成了奢望。
“李焦，我才看出来，你原来是个疯子。”严昀向百户所的士兵要了一个火把，向前走去了，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走，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对策。”
唐百户把自己的兵收拢在一起，大伙一块挤进了李焦的家里。李焦翻找了许久找到了两根蜡烛，点着了，屋子里的光线才亮了一些，他和路小五唐百户坐了下来。
唐百户怕自己的鹦鹉冻着了，手掌一直护在鹦鹉的脑袋上，给宠物传递热气。
“李兄，你身上有情报，还抓了江熏儿，也算是有资本。”路小五道。
李焦伸手从发髻里拿出了藏好的情报，交给了路小五：“见了我爹和妹妹回来，你再把情报放在村口那两颗柏树下面。”
路小五借着烛光打量着装情报的小竹筒：“你真打算把这东西交出去？”
“救人要紧。”
唐百户啧啧着：“这可是你拿命换来的，交给锦衣卫，说不定就能当官了。”
“不重要。”
“世上哪有比当官更重要的。”唐百户难以置信。
“唐百户，你就好好听我吩咐，到时候我替你在锦衣卫面前美言。”李焦微笑着给唐百户吃定心丸。
唐百户的脸上瞬间挤满了笑容：“好说，我这些兄弟，你尽管吩咐。”
一阵冷风从门板的缝里吹了进来，众人身上都一凉。
雪变小了，也起风了，冷风如刀，卷起雪花横冲直撞。
哐当一声，火把的光亮起，随后被扔在了雪堆里灭了。严昀走了进来，他一身的雪，脸冻的蜡黄，手指都是僵硬的，手里还提着刚被他扔在雪堆里灭掉的火把，尤其是他的双腿还在滴着水，裤子都是硬挺的，像是淌过河。
严昀走到桌子边上，拿起蜡烛交给身旁一个士兵让他捧着，然后用袖子在桌子上扫了一把，倒转过火把碳化的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李焦看出这人在桌子上画的是镇子外面河的简略地图。
严昀很快画完，用手拄着火把头：“河岸北方是林子，再往北半里路是后山，南方是农田，四周开阔，不利于藏匿。因此灰狼卫的人只会在林子里，肯定有马，得手就走。河面冻的很结实，河床只高出半尺，藏不了人。从先前袭击来看，来的都是弓弩手。也就是说，你上了河床，对方射两只火箭照出你的影子，你就是待宰的猪。”
他一口气说完，盯着李焦。
李焦点点头：“严兄说的丝毫不错。”
“你一个人去，我们就不能出现在灰狼卫视野中。为了防止我们后续包抄，他们也应该拟定好了退路。”严昀指着林子，“林子里我没进去，但里面利于退走，无论是快马还是翻山，凭我们这几个人都很难追上。”
“你当过斥候？”唐百户见严昀的这番分析，早已惊呆了。
严昀望了唐百户一眼，没有搭话，转头继续盯着李焦：“我若是灰狼卫，等你上了河面，大发慈悲将伯父和令妹送回来，看着你们三人在河面团聚。都不用照亮，命弓弩手射一轮箭，距离三十步，你们三个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严兄果然缜密。”这下子，李焦更佩服严昀了，他是个服徭役的捕快，但谈吐见识无一不在预示着这个人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想的没有你这么圆满，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严昀突然打断了李焦的话：“冰面有半尺厚，底下的河水大约三尺深。”
李焦早就看到了严昀已经被冻硬的裤腿，说话的工夫已经结了一层霜。他心中感动，知道严昀这是在尽力给自己寻找一个脱身的办法。在外工作漂泊，李焦从未感受过来自旁人的关照，严昀这样做，狠狠的在李焦心口击了一拳。
“总能找见不太厚的地方。”李焦满怀感激，但也说不出什么道谢的话。
“那看来我们想的一样。”严昀肃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将手指点向了桌上河流的其中一段。
“这里水流急，冰面不牢靠。”
“我要的就是这不牢靠。”李焦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