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守山缘由,拳镇恶鬼!
水云坊。
谢应玄披着风衣走在街上,便看见惑鱼堂口挤着些人,他快步走上前。
一眼望去,看见陆散和梁录抬着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渗出鲜血,勾勒出人的形状。
“怎么了?”
谢应玄出声询问。
“堂主,水鬼袭杀了外出采购的帮众,发现时已经被掏空内脏了。”
高方闷声道。
“哪里发现的?”
谢应玄面色微变,又问。
“太和路的一个巷子里……不过那东西神出鬼没,没有目击证人,听说拳帮也有帮众被水鬼吃了。”
高方答道。
“我明白了。”
谢应玄点头,心里有些沉闷。
任凭这鬼东西一击脱离,不免造成极大的伤亡,它可能是炼肉境甚至锻骨境的魔物,在水云坊猎杀普通武者再容易不过了。
要不要启用截天令?万一来的不是「秀才」而是别人呢?
谢应玄正犹豫间,远处走来一帮人。
定眼一看,拳帮的帮众,领头的面无须发,装束干净利落,和陈拳、王成义有点相似,应该是堂主一类的人物。
宋高义上前一步,直接开口道:“请谢堂主来拳帮小叙。”
梁录神情激动,当即说道:“谢哥千万别去,拳帮擅长阴险手段,说不定会设下埋伏。”
谢应玄颔首,指了指自家的堂口,说道:“有什么话,不如进里面聊。”
闻言,宋高义瞥了一眼手下,后者当即会意,招呼帮众将周围围观的路人驱逐。
片晌,宋高义以手指地,开口:“那我们就在这里聊。”
陆散按住激动的梁录。
谢应玄认可,倒是想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我叫宋高义,拳帮高义堂的堂主,十余年来,一直管理着竹白山的秩序,今日,我希望谢堂主所在的惑鱼,能一同加入管理,携手并进。”
宋高义缓缓道来。
谢应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其余几人看来,这种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
没有得到回应,沉默了几息,宋高义也不生气,继续说道:
“你应该要明白,这山不能随便放,在拳帮立足之前,你可知竹白山是怎样一片景色?光秃秃一大片,连树根都被刨出来吃了、烧了。”
“任凭那群流民乞丐肆意伐盗,不出三年,竹白山寸草不生,万灵归寂,生活只会更加凄惨,现在苦是苦了点,至少还有野味能吃,不是吗?”
稍加思索,谢应玄觉得有几分道理。
因为前世的古代,便是如此,收成不好,人饿得慌了,连树皮都留不下,大片大片的山都是荒芜的空地。
而清河县又太大,县衙人手不足,光凭守山人,大概率阻止不了盗伐一事。
“这不是你们木柴卖三文钱一斤的理由。”
见谢应玄不说话,高方开口。
宋高义摇头,解释道:“拳帮其实只负责巡山和砍柴,柴运到李家的铺子,定价是他们说了算,若是惑鱼有想法,拳帮可以停止供柴给李家,按贵帮的法子来。”
权衡之下,谢应玄说道:“可以,定价方面,慢慢商谈……”
“我认为目前的出柴量,还远远不及破坏山林的程度,有许多枯枝老树无人打理,需要更多的人进山,消化这一部分浪费的资源。”
惑鱼的人手太少,对竹白山的地形也不熟悉,进山方面,确实是个难题。
宋高义应下,说道:“届时,两帮可以组织猎户、樵夫进山,也顺应了谢堂主帮扶贫困的心念。”
在来之前,宋高义就已经打听过谢应玄这个人的事迹,尚且年轻热血,吃软不吃硬,只需将其中的道理阐述一番,达成共识不算太难。
至于陈拳和王成义?本没什么交情,还分不清形势,只能说一山还比一山高,恶人自有恶人磨。
拳帮帮主在内城,现在水云坊的拳帮,宋高义说了算,于是,他提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开口道:
“早有听闻,谢堂主一身拳掌功夫力压群雄,心系百姓,想必也在追查水鬼一事,拳帮恰好有方法寻到水鬼,咱齐心协力,想必能将其斩杀。”
谢应玄心念微动,说道:“什么方法?”
“以前水鬼很少出现,最近频频杀人,而且连武者都难逃一死,定然是腹中怀了种,或者有小鬼要养,才不顾一切……”
“只需用精纯的血食勾引,便可诱骗其现身。”
宋高义压低声音说。
“精纯的血食?你的意思是……”
谢应玄对上宋高义的目光,后者的神色如常。
“强匪,是武者,也是贱命。”
宋高义眼睛微眯,建议道。
竹白山,虽是水云坊的地界,其实也是清河县的边缘地带,另一头时不时就有强匪出现,伤了不少拳帮的帮众
“若是谢堂主愿意出面剿匪,咱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宋高义说道,若是谢应玄答应下来,便相当于割让一部分利益,换来解决眼下水鬼,和未来对抗强匪,这两部分的麻烦。
是笔不亏的买卖。
本来宋高义是不想管的,奈何水鬼连拳帮的帮众都不放过,干坐着只会徒增损失。
而宋高义的拳掌功夫又不如谢应玄,甚至不如王成义,只能寻求合作。
如若交涉失败,那宋高义就放弃水云坊的业务,转进内城黄山坊。
“可以。”
谢应玄点头,答应了宋高义的提议,他也需要解决这些问题,哪怕是在不同的立场,也有相交之处。
“现在就出发?”
“现在就动身。”
谢应玄没有让其他人跟来,只身与宋高义出发。
他一身装备加上新学的镇狱修罗功,不怕宋高义下绊子,若是有其他人在,反而影响了自己发挥。
宋高义带着几位拳帮的磨皮好手,带上诸如毒箭,毒网,毒水等暗器便进山了。
路上,宋高义主动打开话匣。
“其实吧,谢堂主也别把拳帮想的这么坏,弟兄们其实是水云坊出身的,巡山这件事,也是跟县衙征询过意见的……”
“我宋高义敢说,没有拳帮守着这山,光是时不时冒出来的强匪,水云坊的百姓就睡不安稳。”
谢应玄微微点头,这种真假参半的话语随便听听就行了。
不过有一件事,也是他最近才了解的。
清河县是为八家十三帮划分的,府衙放出了一部分权力给他们,处于微妙的相互制衡的状态。
遇到悍匪,世家出钱置办军备,帮派出力协助边防军。
平时属于豪强,但也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遇到大问题会干人事,不至于像红花县那般几近瘫痪。
而李家,显然过火了,单单一个净善堂就是大罪,更别说与水鬼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天明又天明,整整赶了一天的路,几人才到后半片山。
依仗着对山林的了解,埋伏的宋高义便逮到了几个初入竹白山的匪徒,两个瘦子,一个壮汉。
匪徒穿得严严实实,手上还拿着砍刀,包裹鼓鼓的,说不好有什么东西藏着。
“老大,清河县真是块肥肉吗?我怎么听说边防军特别威猛……”
“就你屁话多,我们特意绕了狗不拉屎的山路,哪来的边防军?大冬天的,连个猎户都没有,明晚咱们悄悄进城,什么好处不都手到擒来?”
咔!
一人踩到了隐藏起来的捕兽夹,顿时发出惨叫。
“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让你给腿套上木板了吗?”
忽然,一团黑水迎面扑来。
那名壮汉脸上中招,惨叫声与呲呲呲的腐蚀声混杂在一起,令人牙酸。
咻咻!
又是两支飞箭射出,将其余二人击毙。
“宋堂主,没有磨皮境的武者,但有几两银子。”
拳帮的一个帮众上前查看,汇报情况。
“嗯,把尸体扔了,换一处地。”
宋高义轻车熟路指挥道。
竹白山虽大,但后半片山地势险,加上有积雪,没几条路好走,只需在高处蹲点即可。
几天匆匆而过,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逮到了两个磨皮境的匪徒。
谢应玄有时也不得不感慨,毒箭毒水是好用啊,刻意埋伏的情况下,磨皮境的武者根本扛不住。
靠着这种手段,拳帮能在水云坊占山为王也是有底气的。
好在那天抢到了先机,若是给陈拳和王成义准备的时间,自己恐怕会陷入恶战之中。
“可以了,谢堂主,我们回去吧。”
宋高义客气道。
谢应玄全程没动手,这件事宋高义自己就能做得很好,此番的目的大概是展露谈判的筹码与合作的诚心。
……
星月无光,瑟瑟寒风。
宋高义给两个磨皮境的匪徒绑好,喂食了不可消化的剧毒之物,能够大幅度削减水鬼的实力。
宋高义割开匪徒的皮肉,血腥味霎时间弥散开,然后把二人扔在水鬼曾犯案过的地方。
“接下来,就靠谢堂主了。”
宋高义拱手,领着拳帮的帮众隐于暗处,以暗器协助。
“嗯。”
谢应玄轻轻跃上房顶,打起精神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两个时辰后,拳帮的帮众都有些犯困了。
一阵阴风忽而扫过,顿时打了个激灵,有种没来由的恶寒。
“来了。”
谢应玄的眼中,一个黑影极速变换着身形,四肢并用,爬地翻墙,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所过之处,一道若隐若现的粘液痕迹留下。
很快到了磨皮境匪徒的地方,二者已被毒得神志不清了。
但这水鬼,竟然没有下口。
只是流着涎液,极力克制着贪欲的本能。
“怎么回事?”
宋高义心头一凉,这毒物可是无色无味,人都察觉不出来,更别说这畜生了。
谢应玄同样满脸凝重,不是说这鬼东西没有灵智吗?倏然,他好像感知到了什么,扭头往阴风袭来处望去。
一个戴着黄铜面具的男人,正站在房檐上。
与谢应玄对视。
黄铜面具之下的眼睛,呈现出散射状的黄色,一动不动。
咻!
三枚雪亮的银针破空而来,仿佛携卷着黄色的气浪扑面,好似滚滚浊江。
“……”
谢应玄目光一凝,以披风淬体诀掌控着周遭的气流,将那扑来的气浪震开,侧身躲过银针的同时甩出一把毒钉。
速度之快,几乎眨眼逼到了面具人的胸口。
叮!
毒钉扎在面具人的身上,发出刺耳的鸣颤声。
面具人的眼睛机械般地转动了一下,好似嘲弄般,他掀开黑色的披风,展露出自己的躯体。
“怎么可能……”
谢应玄看见了,那人的胸膛竟是整片整片的机械结构,中间还有一块如表盘般精密的零件,藏于罩中,咔哒咔哒转动着。
面具人伸出金属的指掌,微微弹动。
如提线的木偶师一般。
底下绕着匪徒的水鬼便抬起头,朝谢应玄的方向看来。
“杀。”
淡漠的指令传出,水鬼拖动九尺长的躯体,瞬间弹起,如破空之箭般冲来。
“那就来试试。”
谢应玄运转镇狱修罗功,游离于体内的灵气融入血肉之中。
骨肉如密实坚硬的铁块,血液若滚烫稠重的金液,脚底的瓦片啪啪啪地碎开,承受着千斤之重。
稳住下盘,谢应玄朝着水鬼扑来的方位,一拳轰出。
嘭!
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劲势炸开,周遭的空气发出爆鸣。
与水鬼胸膛相接的瞬间。
咔咔咔!
那覆盖于体表的外骨骼陡然碎裂,无数裂隙蔓延,随后,一只如金铁灌注的拳头遽然贯穿而出!
污浊的血液喷溅。
远处的黄铜面具人瞳孔震动,似乎远远超出了预料,而宋高义旁边的帮众早已惊得摔在地上。
这宰小鸡一样的操作是怎么搞得?
谢应玄另一只手一把掐住水鬼的脖颈,纵身一跃,狠狠往地面掼去。
轰!
街道上的青石瓦片宛若荡开千层浪,须臾间掀起,炸开!
难以想象的劲力自谢应玄的掌中传出,将水鬼的头颅直接扯下。
那个如修罗般散发着血气的青年抬头,戴着黄铜面具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威胁,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呼……”
谢应玄敛功,不多时,皮肤如碎冰般裂开,鲜血如注喷涌。
镇狱修罗功的副作用太强,这也就是谢应玄没有追上去的原因,两招下来,早已是强弩之末。
从高处落下的那一摔,将周遭的青石板全部震碎。
隐约能听见屋内传出小孩的哭声,却没有一户人家敢点灯。
谢应玄费劲起身,见几人战战兢兢走来,他的脸上仍挂着波澜不惊的神情。
“谢堂主,劳您费心了。”
宋高义躬身说道。
原以为自己和谢应玄是一个层级的人,就刚才的表现来看,自己远撑不过一个照面,就是帮主亲自来……
也很难说孰强孰弱。
“无妨,回去吧,来日再洽谈柴价的事宜。”
谢应玄摆了摆手,拖着水鬼的尸体离开。
细雪纷纷而下,青年的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却笔挺而又坚毅,缓缓消失在了几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