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三羊五眼
十二月，陇右之地大雪纷飞，一片银装素裹。
刘胜带人到上邽城外巡视孤寡，亲至贫困之家察看，发放衣被给他们过冬。
所到之处，百姓全都纷纷赞誉连连。
即将回城时，忽见一骑快马冒雪飞奔而来，似是走渭水狭道来的。
骑士一路来到了刘胜近前，被田贲拦下后，脸色冻得发青，颤巍巍的从怀中取过信笺，递上前去：
“建武校尉有急信呈上！”
建武校尉即张蚝现在的官职，刘胜心中顿时一突：
“难道氐秦这么丧心病狂，竟在如此严寒的情况下，还要反攻陈仓？”
等看过张蚝之信，刘胜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叹息道：
“可惜、可惜，真是可惜了！”
啖青、沈峻等人都感到有些奇怪，接过信笺一看，见张蚝的急信中说了一件大事，竟是氐秦皇帝符健驾崩，天子符生继位！
啖青也立即道了一声可惜：
“若是符健此獠，早死三个月就好了！”
沈峻则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符健今年好像才三十九岁吧，竟然这么早就死了，难道是作孽太多，遭了天谴？”
啖青道：
“三十九岁，不算年轻了，像咱们的建康朝廷，有几个皇帝是活过三十岁的？”
啖青将信全部看完，见张蚝好说了一件事：
符菁听得符健病重后，便领兵攻入皇宫，想要篡位自己当皇帝，
符健听闻后，强撑着病躯，出门直面乱兵，
那些乱兵一见符健竟然没死，全都扔下兵器跑了，
符菁于是被俘，当晚便被符健给赐了死，过了数日，符健本人也正式驾崩。
当初，符家入关时，就曾对符菁说过：“不到黄泉，永不相见”。
现在，两人果然要一起在黄泉相见了……
啖青有些神情激动的说道：
“符洪的子孙中，以符健、符雄、符菁三人最有才能，能文允武，
在去年，符雄就已经在征讨叛军的行营中病死，现在符健、符菁又接连去世，我看这定是天厌氐秦……关中可图！”
刘胜点了点头，知道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确实是氐秦的一个虚弱期，
等过了两年，氐秦再换上另一个皇帝上位之后，国势便日渐强盛，再也不好图谋了。
于是刘胜下令道：
“继续厉兵秣马、休养生息数月，等明年春耕之后，再伺机攻秦！”
……
进入永和十二年后，刘胜得知了刚登基一个多月的符生，在长安大开杀戒的消息。
符生自小便只有一只眼睛，为人暴虐，在符苌死后，符健本不想立符生为太子的。
不过那时，长安却流传着一个谶语：“三羊五眼”，也即有只羊少了一只眼的意思。
如果是换了别人，可能不会让谶语影响到太子册立这种国家大事，
不过符氏全族，对于谶语都极为偏信，
毕竟他们家当年就是因为姓了什么“草付应王”，而直接将家族的姓氏都改了的。
于是，符健最终就因为三羊五眼的谶语，将生性暴虐的符生，立为了太子，
而且在符健病重的时候，还对符生说：“国中的酋帅、大臣，但凡有不听你话的，可渐除之。”
所谓“渐除之”，是要符生慢慢除之，
不过符生似乎只听了“除之”二字，于是继位之后，几乎每天不是在睡觉喝酒，就是在杀人。
前些天，有中书监向符生上奏，说最近夜观天象，时常有客星孛于大角，荧惑入于东井，
大角为帝坐，东井是秦之分野，
这星象预示着不出两年，国有大丧，并且大臣戮死，希望符生施行德政以禳灾。
不过对于这样的星象示警，符生却有自己的解释，
符生认为，皇后如果身死，国也会有大丧，不一定就是意指他将在两年内身死，
至于大臣戮死云云，就更是好办了。
于是，符生便下令，将皇后以及国中的太傅毛贵、车骑将军、尚书令梁楞，左仆射梁安等大臣都杀了，以应星象……
刘胜找来了专门帮他处理各种敌国情报的程泰，问道：
“符生既然如此滥杀大臣，氐秦国内，最近可有叛乱？“
程泰道：
“一些想要叛乱的大臣，还未来得及动手，就被符生杀了，
至于一些零星的小叛乱，也被符生亲自统兵剿灭了……氐秦国内，现在仍出奇的安稳。”
刘胜听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来这个符生，竟是石季龙一般的人物。”
石季龙也为人暴虐，但能征善战，手段狠辣，将所有胆敢反对他的人都杀了，
而符生在前一阵子对阵桓温的战斗中，也作战勇猛，一度领兵冲锋，差点取了桓温之侄桓冲的性命。
现在继位之后，又杀得人头滚滚，无人敢反……
刘胜想了想，对程泰祝福道：
“你派人去跟鱼遵联络一下，我料他不久之后，也会遭符生毒手，
当年鱼遵于我有恩，最好还是能救他一下。”
程泰听后，感到有些诧异：
“这不可能吧？鱼遵业是符健任命的辅命大臣之一，现在已官至三公中的太师、录尚书事，符生真的敢对他下毒手？”
刘胜摆了摆手，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
御下之道，还是需要对下属保持一定的距离与神秘感，
等到事情应验之时，自会让程泰这个情报头子，对刘胜产生一种深不可测的畏惧情绪……
等程泰走后，尚书左仆射马绪来问刘胜：
“今年的籍田礼，不知大王要去何郡举行？”
所谓“籍田礼”，也叫做“耕籍礼”，是掌权者在春耕之时，亲自到农田耕地劳作的一种仪式，意在鼓励农桑。
刘胜自从被拥立为秦州之主以来，几乎每年都会在不同的郡县进行籍田礼，表现得极为重视。
而且刘胜每到一地，还会亲自过问各地的吏治情况，广派刺奸人员明察暗访，
一旦发现有什么不法之事，或是豪强、官吏有残民之举，而县令、太守不处理的，便会处理县令、太守。
因此，数年下来，汉国境内才会良田遍野、吏治清明，与别的地方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