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母亲的珍藏
唐晓芙轻手轻脚地从橱柜中捧出热气腾腾的鸡蛋韭菜饼，温柔地对母亲说：“母亲，快来享用这顿美味的早餐吧。”
方文静目光中满含惊奇，打量着这几块鸡蛋韭菜饼，好奇地问：“你从哪里弄来的？”
在这个村子里，虽然不乏对他们母子关爱有加的村民，偶尔会悄悄送上一些红薯等食物以解燃眉之急，但这样的机遇实属难得。在这个艰难时期，能够勉强果腹已属不易，鸡蛋韭菜饼这样的佳肴，只有在节日庆典上才得以一窥其美味，又有谁会轻易让她的孩子们品尝呢？
唐晓芙微笑着，声音轻柔：“只要能吃上饭，母亲就尽管吃吧。这些饼还温热着，快趁热享用。”
方文静心中疑虑重重，而唐晓兰已迫不及待地在她耳边低声叙述了鸡蛋韭菜饼的来历。
这份鸡蛋韭菜饼，是她们姐妹俩以一顿痛打为代价换来的，方文静哪里吃得下去，心想还是留给孩子中午食用。
唐晓芙提议说：“这样吧，留下三块给我们姐妹中午吃，母亲现在先吃两块，今天早上奶奶他们肯定不会给母亲准备早餐的。”
方文静只拿了一块鸡蛋韭菜饼，轻声说：“这饼如此扎实，我吃一块就足够了。”
唐晓芙察觉到她的不舍，便不再坚持。
早餐过后，时间已指向七点半，方文静即将出门工作，她焦虑地对唐晓芙说：“我不能请假，待会儿我们怎么搬家呢？”
唐晓芙信心满满地回答：“放心吧，我能搞定。母亲和妹妹快出门，去上工的上班，去上学的上学。”
方文静叮嘱唐晓兰在村中找伴同行，以防三叔家的几个顽童在路上欺负她。
唐晓芙灵机一动，提议：“妹妹今天先别急着上学，我去找刘干部反映，就说妹妹身上的伤势严重，需要刘干部安排人带她去卫生所检查。”说罢，她交代了母亲和妹妹几句，便匆匆出门。不久，她便带着大队妇女主任翟丽华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此时，吴春燕正与唐老爷子唐庆丰坐在堂屋享用早餐，他们的早餐总是单独准备，今日是一碗猪油鸡蛋面。两人见翟丽华跟随唐晓芙走进来，心中暗知来者不善。
吴春燕急忙出门相迎，热情洋溢地说：“哎呀，翟主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快来，和我们一起吃碗面条。”
翟丽华早已被猪油的香气所吸引，笑容可掬地回应：“吴婶子家的日子过得真好，平时都能吃得上猪油。我在家已经吃过蒸红薯了，不吃了。我来这里是奉刘干部之命，带晓兰去镇上卫生所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伤势，看看严不严重，是否需要治疗。”
唐家的女性除了方文静外，都不参与大队的劳动，因此吴春燕的两个儿媳吴彩云和丁家丽也都在家中。翟丽华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她们便预感到她的突然到访定与方文静母女有关，纷纷躲进房间偷听。此时，吴彩云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对翟丽华说：“翟主任，这实在不必了，小孩子间的打闹，受点小伤过几天自然就会痊愈。您还是忙您的工作要紧。”
翟丽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斜眼瞥着吴彩云，语气严肃地说：“我的工作自有上级安排，用不着你操心。再者，作为妇女主任，关心妇女和儿童的福祉是我的职责。我带晓兰去看病是我份内的事，你为何要横加阻拦？”
吴彩云微微一怔，随即笑容满面，温言道：“我不过是觉得晓兰并无大碍，翟主任日理万机，我不忍心让他为此分心，绝无他意。”
翟丽华语气平板，不带一丝温度：“是否健康，非你所能定夺。我带晓兰去镇上卫生所详查，自然会水落石出。”言罢，她不再理会吴彩云，牵着唐晓芙，走进那间简陋至极的茅草屋，带着唐晓兰踏上了前往镇卫生所的路。
唐晓兰细心地将书包挎在肩上，打算检查完毕后，便直接前往学校。
室内，方文静与唐晓芙相对无言，方文静从箱底翻出一件虽然陈旧却依然洁净的棉袄，递给唐晓芙，建议她更换。
唐晓芙略感惊异，低头审视自己身上的棉袄，虽然有些磨损，但依旧整洁如新。她疑惑地抬起头，询问方静：“为何要换这件棉袄呢？”
方文静轻轻抚摸着棉袄，低声解释：“这件棉袄内藏有我多年积蓄的秘密，我生怕搬家时不慎遗失，那些钱便将永远消失。”
唐晓芙惊呼：“妈妈居然藏了私房钱！”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惊讶，毕竟在她心中，母亲一直是一个柔顺温和的人，没想到她竟然也能有自己的秘密，悄悄积攒钱财。然而，方文静误解了唐晓芙的意思，以为她在责怪自己藏私房钱，急忙解释道：“我也是无奈之举，你奶奶他们对我们的刻薄，你爸爸又指望不上，我总得为你们姐妹俩准备些嫁妆，否则将来出嫁时，会被婆家看不起。”
唐晓芙感动地看着方文静，心中波澜起伏，她再次遇到了一个如此为她着想的好妈妈，感慨命运的眷顾。
唐晓芙换上了那件藏有秘密的棉袄，轻轻摸索，发现棉袄内有一块硬硬的物体，棱角分明，沉甸甸的，好奇地问：“妈妈，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方文静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这些都是我给别人做衣服，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这么多年，也就攒了五十块。”
唐晓芙深知这对方文静来说是多么不易，她每做一件衣服赚来的微薄收入，都被吴春燕搜刮一空。甚至她和妹妹的学费，每学期合计二十块，都是母亲以生命相争，坚决不让步的结果。吴春燕和吴彩云看到方文静每年做衣服的收入不止二十块，不愿因小失大，才勉强同意让唐晓芙姐妹继续读书。否则，唐家的那些狠心之人，怎么可能容忍她们姐妹俩继续求学？
这五十块钱，是母亲历经千辛万苦，耗费无数心血才积攒下来的。
方文静又打开了一把锁着的箱子，从中取出几块零钱，交给唐晓芙妥善保管。然后，她准备去上工。吴彩云却如同家中有人离世一般，满脸悲凄地站在门口，声音低沉地说：“刘干部来了，叫你们出去。”
方文静拿起一把锄头，与唐晓芙一同走出屋门，来到堂屋。刘干部正坐在堂屋里，唐家的孩子们都已上学，只有大人在家，男人们都外出劳作，只剩下女性和老人。刘干部心中暗自冷笑，别的家庭的年轻女性都得去劳作，这家却是个例外，年轻女性不用上工，显然家庭条件不错，却还在哭穷，真是令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