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附身
随着一步迈出，那倾盆暴雨突兀停止。
陆衍不再哀嚎，改为低声的呻吟，充满痛苦，又趴在地上，盯着邪祟一步一步走近，缓缓举起手里的符箓。
血肉模糊的手掌，如阵地上最后的一道防线，将仅剩的手榴弹扔出，试图阻止敌人。
从邪祟的背后，倏然伸出数条扭动的黄色水蛇，然后轻而易举的击破陆衍扔出的符箓，那几张辟邪符箓便像流星，闪过天际，绽放刹那的光华，就了无痕迹。
陆衍眼中现出绝望，心里却死死压着惊喜。
这邪祟，居然收了黄雨术法，转而采用近距离处决！
虽然有数条黄色水蛇的间隔，大约七八米，但对陆衍来说，完全足够了！
他心中计算片刻，然后虚弱地趴在地上，只勉力扔出所剩不多的最后几张符箓。
两张，两张，一张，最后的两张。
邪祟步履稳健地走着，身后蔓延至身前的数条黄色水蛇肆意出击，将陆衍扔出的符箓尽数击毁。
虽然自身也有损伤，可随着邪祟体内黄水的补充，眨眼便恢复如初。
依旧矫健地扑向从空中缓缓坠落，仿佛稻草般无力的最后两张符箓。
陆衍垂在身侧的一条手臂，握住了倒在身侧的长刀，心中的杀意，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总算轮到我了。
他微微眯眼，身体紧绷，符箓炸开的瞬间，就是他冲刺的那刻。
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在爆炸的余烬中，将邪祟剁成碎末。
然后，原本扑向辟邪符箓的数条水蛇，却突然拧在了一起，结成一个护盾，挡在莫名加速，闪烁滚滚雷霆的一阶中品小雷音符之前！
“怎么会！”
陆衍感到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心脏停滞一拍，看到那原本步步往前的邪祟，居然在黄色水蛇结成护盾的前一秒，往后爆退！
速度极快，亦极果断！
小雷音符将扭曲厚重的护盾击碎，大蓬的浑浊的黄水如死去的碎尸，一块一块地从原本的黄色水蛇的身体上掉落下来。
整个由数条黄色水蛇所结成的护盾，顷刻间不复存在。
甚至雷音余势未灭，闪烁蓝色的电芒直追黄水邪祟。
一只手挡在了电芒前，与其同归于尽，然后断臂处，缓缓再度生长出一只健硕的臂膀，五指分明，轻轻握拳又松开，好似颇为轻快。
陆衍瞳孔失焦片刻。
“它知道我藏有小雷音符······”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做了伪装！”
“它一个邪祟，怎么可能发现，难道它能比我这个制符师更懂制符？！”
陆衍把手撑在地上，试图从地上爬起，可手掌忽然滑了一下。
这次不是装得，他真的摔在了地上，然后默默地，再次尝试爬起来。
邪祟距离他数十米，两人静静对望。
就在刚才那刹那，对方便爆退了数十米，论速度，不亚于陆衍。
而陆衍不知道对方这是不是极限速度。
所以真的近战厮杀，两者之间，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陆衍却提不起一点战意。
他盯着邪祟的眸子，冰冷如一口幽谭，毫无情绪。
可陆衍却从其中，好似听到了无数嘲讽声。
他以为对方中计了，来到近前，可用小雷音符来致命一击，可实际上，却是对方故意的，目的就是让陆衍使出小雷音符，从而除掉他手里的一个杀手锏。
而一路上辛苦伪装，惨烈呻吟，是否又都是对方猫戏老鼠，故意不戳破，只为了步步紧逼，让陆衍手段尽失，方寸尽失？
想到这个可能，即使再低，也让陆衍脑袋瞬间空白，心神有片刻的失守，乃至情绪都到了暴躁的边缘。
他给自己开了短暂的绝对专注。
好比一管强效镇定剂，打在了大动脉上，瞬间席卷全身。
陆衍的情绪冷了下来，思维却高度活跃。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那邪祟女子临死前，传递给眼前这邪祟的情报？
在和邪祟女子对战时，由于缺少经验，又过度紧张，陆衍一直捏着小雷音符，甚至受到刺激时，更发出过雷音！
既然邪祟女子死了，此邪祟能确认是我杀的，又精准锁定我的位置，那我身上拥有小雷音符的事，又如何不能被告知呢？
陆衍关掉绝对专注，处于绝对专注时，心神沉于体内，适合修行，却不利于对战。
缺少对外的观察。
陆衍方才开启绝对专注，可谓冒险之极。
可他回头看了眼脚下，都到这一步了，还有退路吗？
小雷音符得手，固然好，可顺势屠杀邪祟。
小雷音符失败了，又如何，难道就不能战了？
在撤去木盾术的光罩，准备用小雷音符偷袭邪祟的时候，陆衍就决意今天不走了。
身后如深渊，而他往后撤一步，身后的家人就得往后撤一步。
他不是不能接受家人的死亡，但前提是他先倒下。
这种时候，唯有向前！
陆衍深吸口气，单手拎刀，努力将外表看着破破烂烂的身体站直了。
一次小雷音符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他自觉还有底牌，有本事，邪祟全给他掀了！
那他死了也瞑目！
由浑浊黄水聚集形成的邪祟，忽然散去了人形，重新化为一滩黄水，慢慢地流回不远处，枯萎、寂静、暗沉，卷成一团的密集黑发中。
随着黄水的流入，那些黑发肉眼可见的重新活跃起来，变得光滑水润，且不断蠕动摇曳，好似一个生命体，却又一点一点，消失于陆衍眼前。
他一怔，跟着发现这些浸润了黄水的黑发，并非真的消失了，而是······全都没入了夏可可的体内！
她的头发瞬间暴涨，直垂到脚踝部位。
而眉心处，则有数根黑色的丝线，编织成一个神秘的符号。
有些像玫瑰，却又似哭泣的人脸。
在夏可可的衣服周围，则猛然爆开了数团火焰，那是她随身携带的辟邪符箓，被邪祟之力粗暴摧毁的缘故。
陆衍视线一凝，随即猛地感到身体一冷。
夏可可睁开了眼睛，并非是大片眼白而瞳孔细如针尖的那种，只昏黄一片，而后一滴一滴，渗出浑浊的大滴的眼泪。
陆衍呼吸一滞，居然真的感到了心疼，难过，试图放下刀，束手就擒的情绪。
他缓缓屈膝，将刀插在身前的地面，然后努力，勉强抬起头，却见到夏可可的手中，缓缓由纯粹的黑气，形成了一把锋锐而狭长的刀。
弧度极美，缠着一圈一圈银黑色的丝线。
“这是？”
“要与我比一比刀法高低？”
陆衍只觉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