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尽头
一头黑发静静地向陆衍铺展开，黑发的主人却小小一只。
向下倒伏在地上，像极了被人从背后一刀捅死，或是从后心掏空了内脏的模样。
但看血迹，又没有什么血迹，只脏兮兮一片。
陆衍仔细审视，也没发现姑娘身上有类似浑浊黄水之类的漫开，她身下的地面，依旧是干燥的。
同时黑发虽然浓密而顺滑，但长度，却比那挂在歪脖子树上的姑娘的要短许多。
大约也就及腰吧。
此时大部分往前倾，散开挡住了姑娘的脑袋和手臂，隐约能看到姑娘的两小臂折叠垫在脑袋下，角度似乎有些古怪。
陆衍想起那挂在歪脖子树上姑娘翻转的关节，怪异的四肢，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难道，又是一个受害者？”
陆衍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甚至还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邪祟过分了，看手段，分明和前两天的那个是同一只，杀到邻街也就算了，现在真的就杀到我家门口了？”
“当我陆衍的刀是白练的？”
“要是现在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分分钟砍死它，眼睛都不眨的！”
陆衍的身上升起一股凶煞的气势，眼神如刀，缓缓扫视四周，且抬起的手，在五指缓缓握紧背后的刀柄后，整个人就如一座刀山，一座血海，散发出极惨烈的气息。
俨然，就是杀人无数的模样。
十余息后。
一切如常。
陆衍垮了下来。
“看来，它真的走了。”
虽然驱邪符、破邪符等都没有反应，但陆衍还是不敢完全信任，邪祟诡异，手段莫测，说不定就有短暂规避辟邪符箓的能力，以受害者的尸体为饵，趁着来人失神时，暴起偷袭！
“修仙者的心都那么脏了，邪祟的肯定更脏。”
经历过一次被人埋伏袭杀后，陆衍如今谨慎之极，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人，不论是人或是别的东西。
接着陆衍重新把目光投到眼前这个趴倒在地面的姑娘身上。
其实他不确定眼前这个姑娘是死了还是活着。
对方的状态很怪，好像没有呼吸和心跳，但仔细感应，又有生机存在的感觉。
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好像隔着一层雾。
雾？
陆衍想起那天在歪脖子树下听来的消息，第一个发现姑娘尸体的人，就是因为恰巧他撒尿时，邪祟留下的障眼迷雾消失了，才被黄水滴淋，然后仰头见到了尸体，被吓得缩阳惨叫，最终大白于世。
“所有眼前这个姑娘，身上也残留了邪祟留下的障眼迷雾？”
“应该是非常稀薄的，或者说是末尾阶段，不然我不可能肉眼直接清楚看见。”
陆衍甚至能清楚的数出离他最近的一稍黑发，到底有多少根。
这真不是一般清楚了。
陆衍想了想，都抛尸到家门口来了，就算各扫门前雪，也不得不处理啊！
他屈指一弹，数张驱邪符贴到了地上姑娘的身上，接着又是一张一阶下品的破邪符，贴到了姑娘的满头黑发上。
驱邪符与破邪符泛起淡淡的光芒。
陆衍目光一凝，紧紧盯着，这姑娘果然是被邪祟祸害过了！
“但好像确实没死······也不一定，或许现在已经非人非鬼了。”
眼前这姑娘年纪不大，看着也就十来岁，身高在一米五左右，属于这个年纪的标准身高，若再长几岁，如果还是一米五，那就是小矮子了。
身体则很瘦，估计只有八十来斤。
随着驱邪符和破邪符泛起的光芒越来越盛，且产生热量，眼前这个姑娘原本只是微微蠕动的身体，开始有了更大的动作。
先是身体一曲，跟着两手向四周摸了摸，确认都是泥土，又缓缓睁开眼，透过茂密的黑发，略有呆滞的直勾勾看着陆衍——脚上穿着的鞋子。
“人？”
小姑娘开口问道。
“当然。”
陆衍保持安全距离，不动声色道。
接着小姑娘抬起头，披散开来的头发往后垂落，露出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来。
娇俏可爱的模样，有浅浅梨涡，见到陆衍后，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二叔！”
“别，关系还没到。”
陆衍应了一声，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姑娘居然还是自己认识的。
就那个找二侄子陆元翼一起玩的那个夏家小姑娘，好像叫······夏可可？
十二岁，炼气二层修为，中品灵根。
陆衍问道：“你怎么来这的？”
同时身上的木盾术的光泽莫名又更亮了一点。
夏可可听到这个问题，脸色一下又变了，笑容变成恐惧，带着深深的后怕。
“我好像，一开始是做噩梦了，然后起来，四周都是雾气，卧室里都看不清东西，
我摸着墙壁走出来的，想着找我爹和我娘，可是他们的卧室是空的，没有人，家里也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我很害怕，就又走到大门边上，发现街上似乎雾气淡一些，就壮着胆子走出来了，可街上依旧空无一人，还有个声音似乎在远处响起······”
说到这，夏可可停顿了下，眼里有些失神。
陆衍没有追问，反倒悄摸往后退了一步，指间轻轻扣住一阶中品的小雷音符。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像是在吃肉，带骨头一起嚼得那种，但又有压抑的痛苦的声音传来，好像一个在吃另一个，但两个都活着的感觉。”
夏可可握着身上贴着的驱邪符，脸色从惨白，慢慢恢复些血色。
她似乎还是个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即使身体在抖，回忆的也是记忆里的恐怖片段，但始终条理分明，语句也通畅，声音只带了些微微的颤抖。
“我一开始就只待在家门口，后来那声音越来越近，我没办法，就开始跑，但不知道为什么，跑了没一会，我就好累，好累。
“我努力咬着嘴唇保持清醒，跟着跑到一处荒草地，也不知道怎的，就突然掉了下来，本来还想继续跑得，但那声音似乎固定在了一个距离，没有再靠近，我就想躲一会，休息一会，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多深，我也不太敢继续走。
“结果，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等醒过来，就见到那个，你，也没有雾气了。”
夏可可最后一句卡顿了下，好像本来想喊二叔的，但被陆衍方才拒绝，一时不知道用哪个称呼好，就干脆用那个代替。
陆衍道：“你可以喊我衍哥，衍叔也行。”
他想到现在的年纪，忍痛道。
“喊陆二叔，可以吗？”
夏可可坐在地上，仰着脸问道。
“可以。”
陆衍脸色严肃，到这一刻，他基本确定夏可可没问题了。
就问哪个邪祟化得，能和他认真讨论称谓问题。
这时，夏可可小脸一皱，低头察看自己的手臂和膝盖。
“怎么了？”
陆衍问了一句，怎么都是将来的侄媳妇的有力人选，陆衍还是选择关心一下。
“从地洞摔下来的时候，好像摔伤了。”
夏可可说道，又转着脑袋去看自己后胳膊处有没有淤青。
陆衍上前看了看，发现都是些磕擦，若不注意，待会估计就要痊愈了。
他并不在意，但见夏可可紧张兮兮的样子，认为对方应该是精神上的不安，放大了身体上的疼痛。
这种情况，吃点东西就好了。
陆衍问道：“你肚子饿吗？”
夏可可老实点头。
“等会，我下面，我上去下碗面给你吃。”
陆衍顿了下，意识到随口一说的，是上辈子的一个破梗，和小姑娘说起来不合适，虽然对方应该意识不到，但作为成年人，这点分寸还是要的。
夏可可听到陆衍要离开，欲言又止，只是还没组织好措辞，就见陆衍在她身体周围密密麻麻地贴了一圈驱邪符。
她呆了呆。
“你待在这别动，我很快回来。”
陆衍叮嘱了一句，虽然夏可可应该是人，且是个正常的人，但还是小心起见，就让她待在地下吧，免得或许存在或许又不存在的脏东西，带进他屋里。
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陆衍对邪祟这鬼东西，真的是警惕到了极致。
谁知道夏可可身上的障眼迷雾，到底有没有彻底干净了？
要是赶明儿陆衍起来了，也发现卧室里都是雾气，伸手不见五指，那乐子大了。
他准备离开，但还是想等夏可可点头同意。
夏可可回过神来，这一刻，她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然后向陆衍重重地点了点头。
陆衍放心地离去了，经过地下室，准备往上爬时，却见一个女子静静站在其中。
分不清是正面，还是背面，对着陆衍。
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