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我观夫人……
女鲲鹏自域外回归了，重伤极重，但好在并未陨落。她似乎并无余力说笑，其衰弱的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进来一叙。”
随着她解开禁制，海面下沉，巨量的海水向周围挤压，下方露出了一片宽广的水幕，如同一只巨大空泡，包裹一只弥漫着混沌气的巨巢。
这是位于三千道州的鲲鹏巢，在这个年代，还未被迁移至下界八域的北海。
叶辰不是第一次来巢中造访。
早在仙古中期，叶辰就来过一次，并且深受当时的鲲鹏王的看好，差点被其招为上门女婿。
此鲲鹏王，并非早在仙古纪元之前就陨落的那位老鲲鹏王，而是其后人。彼时的鲲鹏王尚未真正进入王境，之所以有王号，乃是因为边荒封王的传统。
叶辰险些入赘的那一次造访，便是受其所邀。
那时叶辰也修过仙古法，且刚刚点燃神火。他在一个小世界里与各路天骄争夺仙道传承，凭借圣体的优势一路横扫，直到最后才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
那位对手便是幼时的女鲲鹏。
最终两人共享了机缘，女鲲鹏不需要人族的真仙经文所以直接送给了叶辰，而叶辰也大方地将鲲鹏一脉修行所亟需的阴阳草赠给了女鲲鹏。
自此，二人有了一段结伴同行，朝夕相处的岁月。以至于女鲲鹏的父亲在得知此事后，亲自前来测试叶辰的天资，而后便邀请后者去鲲鹏巢做客。
……
鲲鹏巢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凶兽巢穴，外观是巢，内部却别有洞天。
作为历个纪元里长盛不衰的仙灵种族，鲲鹏一脉的审美水平其实不比人族差，许多装饰都很精美，而非类似“阴暗魔窟”之类的丑陋状态。
目光扫过熟悉的布局，叶辰发觉了几分细节处的不同：原本的兵器架已经由主殿移至偏殿，换上了一只蒲团；偏殿的书架则是搬进了主殿，上面放不是往日的经文，而是九天各地近几百万年的历史记载。而书架之侧，放了几个摆件，让叶辰的心神不由为之一动。
骨笛、发簪、指环……都是叶辰昔日的遗物，没想到竟能被女鲲鹏找到，并完好地保存到这一世。
“你的伤要紧吗？我近年得到过一株长生药，也许能帮到你。”叶辰说着就将一株赤红的仙药自轮海中取出，递给女鲲鹏。
这是朱雀仙药，是在距今四万年前，叶辰于葬域历练时所得，唯一的药果已被他本人用作疗伤，此时若是再用，就只能伤其茎叶。
“暂时还死不了。”
女鲲鹏冷冷地说道，话语之中夹杂着几分幽怨。
“那我先拿着，你需要的时候随时找我要。”叶辰面露尬色，悻悻地把伸出去的手收回。
叶辰沉默了。
“时隔这么多年，我们又见面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女鲲鹏冷笑，“回来之后不来找我，等到有难了才过来求助，是这样吗？”
叶辰想说：“你听我解释！”
但身为熟练的老司机，他又怎么可能愚蠢地进入自证陷阱环节？
不过此番确实是叶辰心中有愧，因为女鲲鹏的话并非所虚。两人早年有过一段暧昧经历，但那时的叶辰顾虑重重，迟迟没有把关系推进到最后一步。
本来按照秉性，叶辰是想说点骚话的，但因为这份愧疚，他又选择了闭嘴，任由这位昔日的红颜知己发泄不满。
臭骂了叶辰一顿之后，女鲲鹏并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而是开始关心起叶辰的过往。
“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那一天，你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不辞而别。我找了很久，到处都没有你的身影，哪怕去南海紫竹林找无终叔叔，以他的本事，也给不了我答案。”
叶辰默默地听女鲲鹏讲述这么多年来所发生的事，比如叶辰离开秘境后她父亲战死边荒，又如她还未成仙便被仙域中人暗中针对……一直到叶辰参与仙古末年大战，遭炼仙壶袭击时向她求助，以及事后对抗某位不朽之王。
叶辰确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最后让他吐出了一句：
“对不起。”
这是出自他真心实意的愧疚。
不娶何撩？这种行为，哪怕是曹老板见了，都得骂他一句“非英雄也”。
对不起，是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话，因为它是马后炮。
一万句“对不起”，也及不上一句“我爱你”。
所以叶辰：“对不起，我爱你。”
老司机和小白的区别是，老司机不会傻了吧唧的只会说对不起——别说话，吻她！
在表达爱意的同时，叶辰就已经贯彻了“打蛇随棍上，好女怕缠郎”的不要脸风范，他闪身搂住女鲲鹏的腰肢，两手轻抚其发丝，在其耳边轻声安慰，“我回来迟了，但此后必不负卿。”
女鲲鹏也没想到叶辰一上来就是如此大胆，放眼整个仙古时期，哪怕修士结道侣，也都是出乎情，止乎礼，愈是修为高深愈是如此。
然而……
面对如此放浪之举，女鲲鹏却罕见地并不感到抗拒，反而因此红了脸颊。
仙人，亦不是无情之物，看起来超然物外，只是因为那些事的份量还不足以影响其内心。
“我其实，有身孕了。”
不知是何心理，女鲲鹏忽然一把推开叶辰，一脸坏笑地观察叶辰的反应。
“真的吗？孩子他爹是谁？”
“反正不是你！”
“还在世否？”
“不在。”
“其实我不在意的，都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们既然再续前缘，孩子又怎能成为阻碍？”叶辰的脸比界壁还厚，回以同样的坏笑，“那就感谢那位不知名的连襟，让我喜当爹咯！”
“谁要跟你再续前缘！”女鲲鹏满脸嗔意。
“咳咳，夫人有所不知，在下一直以来就有一爱好，便是喜欢救助那些未亡之人，我观夫人风韵犹存，而在下亦正值当打之年……”
“你不介意孩子并非亲生？”
“人活在世间，看重的只有利益和感情，只要我对孩子视如己出，且孩子愿意尽孝，亲不亲生又有何妨？”
“凡人之所以对非亲生子嗣产生争议，不过是畏惧利益和情感的双重背叛。据我所见，凡人世界中亦有非亲生父子胜过亲生父子的例子，只不过某些相对落后的半母系部落里，冰冷的律法不愿意保护父亲的利益，无形之中将人性往卑劣的方向引导。因而那里的男人才会千方百计地查验子嗣是否亲生。说到底，那里不公平，男人需要处处防备妻子的背叛，不然就容易一无所有，人财皆失。”
“而修行界某些大族要保证子嗣亲生，只是为了保持血脉的纯净，避免族群因为血脉劣化而无法传承先祖的宝术神通……”
“噗嗤”
听着叶辰的长篇大论，女鲲鹏忍不住笑出声，“说不介意怎么还论述一大堆？你是不是就曾经出身在类似的凡人部落里？”
叶辰：好家伙，真敏锐啊，被她给猜中了。
“是的。”叶辰即答。
“你就不怕我背叛你？让你人财两空？”女鲲鹏仿佛抓住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再次追问。
叶辰指着书架旁的骨笛、骨簪、指环等：“背叛的前提是虚假的感情，这些本是凡物，你要是真不在乎，它们早就在岁月中灰飞烟灭了。你的嘴会骗人，但是你的心不会。”
“好吧，我坦白。”
“实际上我们鲲鹏一脉，作为得天独厚的仙道种族，天生就能执掌阴阳。鲲鹏的先天性别是随机的，非乾即坤，但是成年后可以自由选择性别。不过除了元神出问题的鲲鹏之外，基本上也没谁会选择更换性别。鲲鹏天生阴阳一体，可以不需要从外界补充阴之本源或阳之本源，没有道侣一样可以诞下子嗣。”女鲲鹏笑着将罕有人知的种族特性尽数告知于叶辰。
“所以这孩子是？”
“他是我独自孕育，在诞生元胎时还曾被我主动干预。”女鲲鹏解除神力遮蔽，不再多言，只是让叶辰用武道天眼观测其小腹。
叶辰眼中金光闪烁，只见其中有一只小人，仅三寸大小，却已颇具人形，眉宇之间，隐隐和曾经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我找不到你，就想着要一个孩子作为寄托。”
“谁料世事无常，异域突然叩关，这孩子还未出世，我可能就要战死了。而又有谁能想到，消失了许久的你，竟然又再现……”
一夜情话，海日渐白。
在女鲲鹏的请求下，叶辰同意了周公之礼，让那未彻底成形的胚胎，拥有了他自己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