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装神
方腊此言一出，徐毅倒是心中一动。
的确，这对他来说是一条路子，狡兔三窟，即便自己不真的跟方腊留在歙县，此次能去熟悉熟悉，日后万一生变，自己也有个去处可以跑。
再者，堰村同石塘镇相聚百里，快马往返，差不多需要一个日夜的时间，也较为方便。
如此思忖片刻，徐毅便向方腊抱拳道：“徐某的确还未曾去过堰村，既然方兄邀请，徐某便跟着去一趟。”
“哈哈，恩人放心，等到了那里，方某再好好招待你！”
方腊见许毅答应下来，脸上大喜，只觉得离拉拢徐毅又近了一步，若是以后起事，岂不是多了一员大将。
夏日炎热，方腊与徐毅交谈后，身上还有伤在，多少也有些乏了，便再次闭眼休息而去，徐毅自然是告辞离开，预备带上银钱准备去镇上集市，看看能否买匹好马，却不想方百花竟然主动来寻了他。
“大郎，你可是要去外面？”
方百花问道，她牵着自己的一匹枣红马，身穿深色皂衣和齐膝筒裤，用带子简单在腿间一扎，更显得大腿修长而又飒爽清凉。
“嗯，有时行走不便，去买一匹好马。”徐毅回道。
方百花一拍手道：“正好，奴家也要去逛逛，听说那摩尼教正在宣扬教义，大郎不介意带上我们吧？”
方百花说着，另一边便有马夫驭着马车出来了，云灵也在不远处看着，似乎对马车上的人颇为好奇。
徐毅虽看着那马车眼熟，但并未多想，点头道：“你要去，那便一道。”
“大哥，二丫也去！”听说能去闲逛，云灵自是早已跑到徐毅身边，眼巴巴地瞅着他叫喊起来了。
只是还没等徐毅开口，云老先生的身影就出现在药房外，神色颇为严肃。
“不许去！”
云老先生低声说道，指了指还在熬煮的药，“刚从外面回来，又想着出去，翁翁不管你，你心思都野了！哪里还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今天罚你禁足家中一日！”
被云老先生一顿呵斥，云灵的脸色垮下去，虽是朝徐毅投来求救的目光，但徐毅也只能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走吧！”
方百花冲徐毅一笑，低喝一声，动作灵活地翻身上马，强劲有力的大长腿在马肚子上轻轻一夹，枣红马便发出一声嘶鸣，高高抬起了马蹄，飞蹿了出去。
后面马车也紧紧跟上，都将徐毅甩在了身后。
徐毅倒也不在意，只掂量着怀里的银两，照例给自己戴上兜里蒙住脸，跟在后面，去往集市方向。
大宋商业贸易发达，加之又是东南地区，更是来往客商频繁，虽然这些年官府赋税繁重，导致人丁流失，但石塘镇作为青溪县一处流转之地，镇上集市却是向来较为热闹的。
更不用说今日摩尼教在此表演神术，治病救人，便更引来百姓们的围观。
当当当！
在集市最中央的地方，有人敲锣打鼓，吸引众人，有人诵念经文，制造氛围，还有的在一旁赤裸半身，操弄石锁，以枪刺喉，口吐火焰，展现神通，引来围观者的阵阵惊呼。
而在当中位置，有一个法坛祭起，林森身着堂主袍服，一手持符，一手摇铃，围绕法坛迈步，口中念念不止。
法坛上，还放着一铜盆，里面盛着一盆清水，平静如镜，清澈见底，这便是百姓口中所传的摩尼圣水了。
好几个刚刚皈依摩尼教的信众便都跪在法坛前，露出虔诚的表情，等待林森为他们点圣水，驱邪消灾。
方百花从旁边策马而过，又迅速调转马头，伴随着枣红马的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抬起，她轻松地从马背上翻下来，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摩尼教的人表演各种神术。
在她身后，马车也缓缓停下，帘子拉起一角，柳莺莺却并未看向这里，而是落向身后不远处。
徐毅此刻出现在那里，看到这个高大的男人，不知为何让柳莺莺总是会有种胆颤的感觉，就担心对方突然私下伪装，露出山贼的真面目，暴起杀人。
自己刚刚吩咐了丫鬟找人去问问这徐毅的身份，也不知打探的如何了？
柳莺莺思绪纷乱，却不防一声巨响传来，吓得她小脸微白，禁不住抬眼看向那人群中央。
只见一个刚刚喝下圣水的教众，居然如神兵附身一般，当场脱下衣服，躺在满是钉子的铁板上，上面压上一块巨石，再以铁锤砸碎，整个人居然完好无损！
如此神迹，引得越发多的百姓踊跃上前，都想讨得一碗圣水喝。
“真好汉也！”
方百花也是看的心中激动，也有些跃跃欲试，禁不住向徐毅问道，“大郎，你觉得如何？”
徐毅的注意力虽多在集市的马上，但这里的马都是民间所用的驽马，矮小瘦弱，用来驼重物尚且担心吃力，更不要说长途跋涉驼人了。
一番转下来，居然都没有一匹比得上方百花那枣红马的，徐毅兴致阑珊之下，也就转头看向了摩尼教处。
“嗯？”
本想着随意评价一番摩尼教的戏法也就算了，却不料，徐毅这一转头，目光便看到一匹高大神俊的马匹就停在墙角，似是归属摩尼教的。
此马通体棕色，鬃毛却是纯黑色，眼神灵动，虽然浑身脏兮兮的，身上还背着许多重物，但徐毅一眼就能分辨出，这绝对是一匹战马！
只是为何这里会有战马？
要知道，大宋对战马管控极为严格，绝不允许其流入民间，一旦发现，那都是杀头的罪过，摩尼教就算在东南势力极大，可也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冒失的事情。
徐毅猜测其中必有隐情，便看向方百花道：“真好汉自然当去战场上与敌厮杀，马革裹尸，在这里装神弄鬼，愚弄百姓，又如何称得上个真字？”
方百花露出了狐疑之色，问道：“大郎，你说他们这是在装神弄鬼？如何看出？”
徐毅还待说什么，却有摩尼教的教众听到了两人对话，顿时厉声呵斥起来。
“你这厮住嘴！摩尼教大明神乃是上天派下来，救民于水火中的光明之主！岂由得你在这边胡言乱语？”
“就是！我等原来皆是患有重病，罪孽深重之人，多亏遵从了大明神旨意，方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这厮若再乱弹琴，小心大明神降灾于你！”
“就是！还不快过来跪下，让大明神座下护法为你消除罪孽？”
“……”
几个教众你一言我一语地冲着徐毅大声呵斥，他倒是很淡然，反而方百花柳眉一竖，露出不悦之色来。
昨日大明神还附身圣女，要我拉拢大郎入教呢！
你们这群最低级的教众怎么还呵斥起来了？
方百花一甩手中鞭子，只听得空中响起一声爆鸣，她叉腰瞪圆了眼睛，就给顶了回去。
“呸！你们又叫嚣什么？大郎此等好汉，还需你们几个腌臜货来评说？”
方百花自忖哥哥和摩尼教的关系，对他们也丝毫不惧，只维护着徐毅。
摩尼教的这些教众见她一个女子居然敢这般张狂，更是群情激奋，呵斥声越来越响，一时间这片地方便闹哄哄起来。
林森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徐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是气沉丹田，声如洪钟般响起。
“肃静！”
教众们便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只看向林森，令他颇为满意，在摩尼教中，林森享受的便是这种被万人注视一令皆从的目光。
“是你刚才说本座在愚弄百姓，装神弄鬼的？”
林森看向徐毅，淡淡开口说道，“那好，本座那些弟子无非学了点皮毛，小郎君既然不信，本座便让你看看真本事！”
说着他便掀起自己身上袍服，向众人展示着自己身上别无他物。
“小郎君，可看好了！”
林森大笑着说道，绕着那盆清水走起来，脚步越来越快！
忽的，他停下脚步，袍服高高飞起，罩过那盆清水后便燃起一团猛烈的火来，将袍服烧得一干二净。
一根铁杵出现在林森手中，他站在铜盆边，众目睽睽下，用铁杵沿着边缘滑动起来。
嗡嗡嗡！
伴随着一阵清亮的声音响起，那盆水仿佛活过来一般，平白无故泛起了无数涟漪，而后更是如有暴雨落下，飞溅出无数水珠。
最为神奇的是，其内，居然有一条条七彩鲤鱼跳跃而起，如同神迹！
“这便是……天生圣物，死水变活，年年有余！”
林森微微笑起来，指着那鲤鱼摇头晃脑，斜眼看向徐毅道，“小郎君，此番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