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骚动
借了方氏的名头进睦州城，的确很方便。
只照例给守城的差役些许孝敬后，他们就连车上装了什么都没看，便令商队放行了。
张狗儿如今和徐毅一同扮作了车夫，正坐在一起，看着这一幕，低声道：“哥哥，这睦州城防备如此懈怠，就俺看来，与青溪县、寿昌县无甚两样，倘若俺们率军奇袭，拿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徐毅听着，却是微微摇头道：“拿下来的确不难，但能不能拿住却没有那么简单了。”
印象中，方腊起义，初期声势浩大，连续攻城拔寨，最盛之时就连杭州府都被其攻陷，可最后仍是败于赵宋大军的围剿之下，此中原因种种，有一样便是这城池虽能打下，但守不住。
义军本就是靠一鼓作气取胜，一旦败了，气势便一泻千里，不可挽回。
徐毅来之前便知晓方腊聚众已准备攻占青溪县，只不知如今战况如何，但看睦州府，似乎其官吏并未对此事有多少上心。
这倒也可以理解，与惊动朝堂的奇石案相比，一个小小的起义算不得什么，毕竟对于赵宋来说，这种事再常见不过了。
“且先进城修整吧！”
徐毅回道，目光扫过睦州城四周的防备之地，心中默默都记了下来。
东南一地到底战事稀少，又是自古有名的温柔乡，不仅是城门搜查的差役懒散，便是城上看守的厢军也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丝毫不知此刻已有一支反贼队伍进了睦州城。
“哥哥，你看那城墙下的标志。”
正观察着，徐毅听到张狗儿的声音传来，便顺着他说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小的数字“2”出现在城门边的一块石砖上，这一眼看去，徐毅便知晓，那日派了跟二丫去石塘镇的斥候，如今就在睦州城内。
“与他尽快接头，我想他应该知晓睦州城内的情况。”徐毅低声说道。
张狗儿点点头，队伍一行人顺利进了睦州城，先要寻一处歇脚之地。
北宋商贸繁盛，睦州城亦是通向杭州的一处行转要地，故而城中人来人往，各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如此盛况，官府为了方便管理，便在城中设有专门的坊市用于来往行商暂做歇脚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往往也都是勾栏瓦舍之地，毕竟谁不晓得，这些行商兜里有的是钱，甚至搞不好有不少，那可都是腰缠万贯的主。
队伍到了歇脚处后，自有方百花去安排了住地，而徐毅等人一面将车子停好，一面已按照计划，纷纷开始行动。
五名斥候好手在徐毅的安排下，迅速开始打探情况，并预备与那位斥候兄弟接头，至于中卫营的兄弟，也没有闲着，按张狗儿的要求，将周边的情况给摸了一遍。
这些人都是从各营中找寻出来的好手，不是机灵的，便是有些身手在的，做起事来，已是有章法许多。
至于跟随而来的方百花和方天定，除了找了这一处歇脚地后，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看着站在徐毅身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姑姑，师父手下这群人，怎么看着各个都好有本事的样子？”
方天定禁不住低声嘀咕道，“要俺说，俺若是有这样一群帮手在，拿下这睦州城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方百花听着，冷笑道：“那前几日让你在寨中好好学学，怎不见你有多上心？我且告诉你，大郎在寨子里，可是经常给他手下人上课的，便是我，也曾听过一些，那可都是真正的实用之学！”
方天定被说了一顿，也有些遭不住，挠挠头回道：“姑姑，俺也想学，可你看，师父从没开口认过俺，俺能学到真东西么……”
“呸！什么真的假的？大郎没拦着你，就是默许了，这点道理都不懂？”
方百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摇摇头岔开了话题，“不过大郎的事情，我们插不上手，倒是你爹爹的事，你上点心，如今既进了城，也看看城中情况，到时候或许能用得上。”
方天定亦是想到了这一点，点头应是，便跑了出去。
而这时徐毅正同刘仨儿从屋内出来，他手中拿着此番刚新制取出来的糖、盐还有玻璃，就准备让仨儿去城中集市上找人探探，看能不能打开些销路来。
“哥哥，你放心，这三样东西，俺保管一拿出来，就立即被人买空！”
刘仨儿说着，对这三件宝贝充满了信心。
徐毅禁不住一巴掌拍到了他头上，提醒道：“仨儿，又忘了我同你说的了？全卖掉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商家做我们的合作方，日后倘若你那商铺要开到睦州城来，少不得要与人打交道的。”
“对对对，哥哥，你放心，此事俺晓得。”
刘仨儿受了徐毅这巴掌，脸上却高兴地很，反正对他而言，只要能跟着徐毅走，干啥都乐意。
徐毅看着刘仨儿那样子，亦是无奈，只又喊了几个兄弟，跟刘仨儿同去，以免出了意外，好有个照应。
方百花见徐毅送走了刘仨儿，禁不住上前来问道：“大郎，接下来可有甚安排？”
徐毅早就看到了方百花，他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我这张脸出去的确容易被人认出来，方大娘子，如今你哥哥已起事，这睦州城怕是也收到了消息，我还是小心些好，只等兄弟们给我带回消息来，再做打算便可。”
方百花似乎也没想到徐毅竟会如此小心，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忽然听到外面街上传来一阵激烈的喧哗声。
“莫要挡路！”
“闪开！都给俺们闪开！”
“……”
徐毅同方百花相视一眼，皆是来到了院墙边上，透过那梅花窗看向外面。
只见数匹快马在官道上疾驰而过，直朝城外而去，有几个行人避让不及，皆是被马掀翻在地上，引来不知多少人的咒骂。
但这些咒骂声很快也就停歇了，因为伴随着快马而过的，是一支数千人组成的厢军！
官道上的行人不由得都纷纷噤了声，离远开去，有不少甚至挤到了徐毅他们这的墙边上，议论声才响起。
“是两浙路都监蔡遵，还有颜坦！”
“听说是青溪方向出来了反贼？好像是个姓方的。”
“青溪这地方怎么尽出反贼？此前不也有个唤作徐毅的，官府还下了缉捕令，据说曾经将青溪县城都打下来了，后来又被打退了，如今也不知在何处。”
“应是死了吧？这些反贼今天起义，明天就败亡的，也没见几个有真本事的。”
“……”
一群路人小声说着，却不曾想，他们口中谈论的徐毅，就在头上的院墙侧趴着！
只是徐毅虽听到了这些议论，但并未在意，他此刻正看向一旁的角落，那边也有些人方才跟着路人一同挤过来的，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原因无他，只因这群人，乃摩尼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