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以前,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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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这是哪?”
江海把头从两臂间抬起,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呢喃道。
周围的环境很熟悉,很像自己大学时期的宿舍,自己正躺在床上,刚想起来顿时脑袋传来剧烈的疼痛感,痛的他立马倒在床上,弓着背紧闭双眼双手抱头,耳边不时传来阵阵轰鸣声,不过只持续了十几秒,疼痛感就慢慢散去,耳鸣也渐渐消失,蜂拥而至的记忆不停在脑海里一幕幕的浮现。
缓了大概几分钟他坐起身,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和记忆。
自己叫做江海,生在南城,是个地地道道的山里娃,五岁时,父母还有爷爷因为山体滑坡早早去世,事故发生时一家人还在吃晚饭,一切都来的那么猝不及防,自己被妈妈抱在怀里,躲在饭桌下躲过一劫,但是妈妈却因为压垮的房梁戳穿了肚子,自己的右手也被戳出一个大口子,遗留的疤痕现在看起来依旧狰狞恐怖,从手肘一直到手腕。养伤时一直用左手生活,伤好了以后想着万一再遇到什么以外,左手也能方便使用,就一直训练左手做事写字,慢慢的左手右手都能熟练的运用。
妈妈是外省的,外婆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外公和小舅在自己出生时想来看看结果出了车祸都走了,娘家亲人认识的本来就少,所以之后都没了联系,奶奶因为姑姑刚刚生了一个儿子,去城里帮姑姑带孩子和过月子,躲过一劫,自己是被救援队从老房子废墟泥堆里挖出来的,奶奶和姑姑还有姑父赶回来,把家里人的遗体安葬后把自己带去跟姑姑他们一起生活。
姑姑和姑父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和自己同岁,叫谢燕燕,比自己大三个月,儿子叫谢浩杰,刚刚出生不久。姑父也是村里的人,小时候因为家里穷,他的妈妈生下他不久之后就跑了,他的父亲也常年在外帮人做工落了一身毛病,终于在姑父高中的时候病倒了,所以姑父读到高中之后就辍学去打工,几年后回老家做生意赚了点钱,和姑姑是青梅竹马,自小就经常跑我家,爷爷奶奶都很照顾他,因为他的父亲经常不在家,所以爷爷奶奶没事就叫他来自家吃饭,有时候生病了爷爷奶奶也都带着他去看病,跟半个儿子一样,所以姑父对自己爷爷奶奶的感情都很深,并且一直都很喜欢自己的姑姑,和父亲也称兄道弟,上山下河都带着父亲。赚了钱之后就和家里提了亲,娶了姑姑。
家里都下葬后,奶奶受不了打击,往后的日子里一直背着家里人偷偷抹眼泪,等自己小表弟上了幼儿园后,去爷爷的墓前喝了药也走了。
姑姑和姑父对自己都很好,把自己当亲儿子一样对待,但是和表姐谢燕燕的感情在上了初中以后一直都不对付,有时候很烦自己和她在在一起和说话,虽然从来没有争吵过也没什么矛盾,突然之间莫名就很讨厌自己。表弟谢浩杰却很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玩,只要假期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像个跟屁虫。
到了高中,和表姐上了同一所高中但是不同班,男帅女美,被很多人评为校花校草,又都一起上下学,被很多人误会为情侣。在自己一次一次的解释过后才知道,新晋校花校草是表姐弟,靠,这该死的基因啊!同时,大伙那颗不安分的心又躁动了起来。
虽然一直被表白,一直在拒绝,不乏很多长得好看又多情的美少女,可是自己就是没动心,扎在学习里,只想着好好考个大学找份工资,报答姑姑姑父的养育之恩。
直到高二这年学校来了一个转校生,叫林慕,长得及其漂亮,乌黑的头发有点微微的自然卷,高挑纤细的身材配上白皙的皮肤,看想去就像指环王里的女精灵,弧度几近完美的巴掌脸上,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成熟的韵味,双眼皮下两只眼睛似有星辰般闪烁,鼻梁微挺,再加上那两瓣樱红薄唇,只一眼自己就喜欢上了她,对于那时候年轻的自己,无可救药。
她的成绩很好,自己的成绩也不差,她很漂亮,自己也不赖。一来就被人拿来和自己表姐比较,谁才是本校校花,结果为,我都要!
年少懵懂,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意,加入了浩浩荡荡的追求者大军。仗着自己长得好,又是同班同学,从一开始的写情书,带早饭,吃午饭,一起上下学,一下课就狗皮膏药般粘着她,渐渐荒废了学业,被表姐几次拎着耳朵劝诫也不知悔改。终于在高三下学期开学这天,鼓足勇气跟她表了白,却被拒绝了,措辞是她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去心仪的大学,对男女之情现在没有想法。
之后为了追赶她,拼了命的学习,由于底子比较好,学得快,连表姐都满脸欣慰说醒悟的不晚。可惜不敢告诉她是为了追求女孩子,不然又要被揪着耳朵喋喋不休大半天。
高考后,得了一个不错的分数,考上她心仪的大学,跟她上了同一所大学,巧合的是,自己表姐同样也选择了这所大学。虽然为了以后选择了不同的系,但是自己依旧和高中一样对她无时无刻献着殷勤,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大二那年,在自己死皮赖脸下又顺理成章的情况下,借着酒精作用再次向她表白,她同意了。
大四这年,有次宿舍的兄弟们去庆祝宿舍老幺脱单,大家都喝多了,宿舍的一个兄弟说有次自己陪女朋友去游乐园约会,就是上次自己生日聚会那天,看见林幕和一个男生在游乐园旁边一家咖啡厅聊天,有个男生对林幕的举止间表现得的很亲密,自己跟林幕还是处于热恋状态,而且那晚聚会林幕也没来,怕有什么误会才没和自己说,这次是喝了酒才说出来的。
那天自己其实记得很清楚,就在不久前,自己的生日,自从认识之后每年都有邀请林幕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怕林幕不认识显得尴尬,一般邀请的都是彼此都相熟的同学或者好友。以往林幕都能够准时到达,这是第一次林幕缺席了。那天,已经保研的林幕发消息来说自己实验室临时有事走不开,托人把生日礼物带给自己,自己也没多想,第二天接着去实验室帮忙带早饭嘘寒问暖。
知道这件事后自己火急火燎的去找林幕还有那个男生对质,林幕说自己跟那个男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那人是自己的学长,在学习上帮助了自己很多,那天只是偶然遇见才在那家咖啡厅交流一下,也确实是实验室有紧急的事请不了假才去不了生日聚会的。她还说自己不信任她,无理取闹,随后把自己导师的聊天记录给自己看。看了聊天记录后一时语塞,对林幕道了歉。
那个男生叫做杨茂,是林幕同系的学长,一米八几的身高,宽厚的肩膀,干练的短发修长的脸型上总是挂着一副温和的笑脸,乍一看就像邻家大哥哥一样,一直都是他们系的系草。
自己其实一直都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好几次自己去找林幕时,总能在离林幕不远处看见这个人,但是那时候满眼都是林幕,帅又帅不过自己,自己瞄了几眼就把目光放在林幕身上。
杨茂知道这件事后,跟林幕要了自己联系方式,对自己道了歉,因为自己的原因害自己和女朋友闹了误会,表示以后会注意分寸。可惜啊,年轻的自己那时候哪懂那么多人心险恶的弯弯绕绕,竟还真觉得是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慢慢的,在此之后每次林幕和自己约会的间隙看手机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打字嘴角都带着笑意,自己跟她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也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少。
虽然还是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从读研开始一直到博士毕业,可从自己的生日到彼此之间纪念日,再到同学聚会,她和自己一起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少。
毕业后自己在和几个朋友们一起实习,一起工作,一起开了一家游戏公司,公司也凭着几款爆火的游戏走入正轨。终于在林幕博士毕业后,买了戒指,订了花束,叫上好友,打算在自己的生日聚会上向她求婚,特意打电话跟她说了今晚会有惊喜,林幕也答应今晚一定会来。
可惜,意料之外也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她还是失约了,意料之中的是她还是因为杨茂。
“茂哥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不小心把脚摔,现在行动不便,我帮忙照顾他一下,你等下我尽量赶过去。”
最终她还是没有来,跟朋友们分别的时候自己能从他们的脸上和眼神中很明显的看出尴尬和同情。但是自己心里其实很淡然,只是面露微笑,一个一个的送走他们,然后转身准备打扫房间。
因为大学是国内排行第三的学校,周边房价很高,在自己终于有了经济能力之后买了这个房子,也因为方便照顾林幕,在林幕的同意下,就和林幕同居了。虽然同一个屋檐下却并未同床,房子很大,这次的生日聚会也是在这个房子里。
看着地上的鲜花和墙上的装饰,再看看桌子上摆放的碗筷,现在居然有点小庆幸,自己就叫了几个特别要好的共同朋友。
随便收拾了几下,把墙上的装饰扯了,把地上的花束聚拢一股脑丢在储物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懒得动,转身去洗了个澡,拿了瓶酒喝起来,一边喝一边刷手机。刷到朋友圈杨茂发了条说说,照片上是打了石膏的脚,旁边一个角落露出一个裙摆的边边,是今天林幕穿的裙子,也是自己昨天买给她想让她今天穿的裙子,配文是:有人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好。
是啊,有人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好。记得有一次公司创立初期,自己几乎百毒不侵的身体在熬了两天两夜之后,因为肚子特别饿,点了一家无良商家的外卖,食物中毒,上吐下泻还发高烧,林幕着急的眼泪汪汪的看着病床上的自己,又是喂粥又是递水,忙里忙外照顾着近乎虚脱的自己,每天晚上都握着自己的手。住了三天院,也是自己前半生最幸福的三天,那时候还想要不干脆下半辈子直接住医院里得了。
笑了笑,看看时间十二点了,关上手机,去了卧室。
一觉睡到九点,起床到林幕卧室看了看,没人,昨晚应该没回来。回房间看下手机,回复了工作群和表弟发过来的几条信息,打开和林幕的聊天记录,除了昨天发的去照顾杨茂的信息什么都没有,退出来后跟姑姑打了个电话,说这两天准备回老家,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看到昨晚那一桌的狼藉,上前收拾好之后,坐在沙发上想了想,回到卧室简单收拾几件衣服,拉着行李箱准备回云城。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戒指还在昨晚穿的裤子里,又转回去把戒指拿出来,准备拿去退了但想想时间应该来不及,又随手丢在床头柜里。
下了飞机,刚上出租车,林幕就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
“怎么了?”
“你在公司么?”
“没有,回云城了,这两天可能回不来。”
“对不起,昨晚真的没办法,茂哥伤的很严重,我......”
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她的话,道:
“我知道,他以前帮了你很多,他有困难,你帮他很正常,我理解,我只是云城这边还有点急事,顺便看望一下姑姑他们。”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的礼物我都买好了。”
“两三天吧,不确定,回来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等你回来跟你说件事,帮我跟姑姑他们问声好。”
“嗯,那挂了。”
挂了电话,先去爸妈和爷爷奶奶的墓前扫墓,跟他们说了点心里话,然后在妈妈墓前呆了很久很久,想起母亲临终前对自己说:“小海,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以后要开开心心的,只要你能开心的活下去,爸爸妈妈在下面就能安心了。”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发了个信息给林幕:
我们分手吧。
然后也不管林幕怎么回答,拉黑删除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出了墓园去姑姑家。
到姑姑家小区已经快天黑了,刚下车,一扭头恰好看到姑姑和姑父正有说有笑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表姐谢燕燕穿着一席米色的塑身长裙,脚上穿着一双镂空的白色凉鞋,一米七的身高,不算高,也不矮,可是在塑身长裙下的勾勒下,上半身呈现出几近完美的线条,乌黑的头发随意挽在耳后,淡蓝色蝴蝶发夹把刘海别在发间,清艳秀丽的瓜子脸上,两眉弯弯似柳,双目清亮,薄唇微抿,左边脸颊一颗黑痣更是彰显这张脸的独特,看一眼就能在一种美女中区分出来。
看到表姐,一时有点恍惚,自己读书时期可没少沾了表姐的光,零食,小吃,好玩的小玩意从来没断过。当然,除去那一封封想让自己转交的情书就好了,太多了,时不时夹杂着别的女生对自己的表白信,自己每次都要“分类”好,才敢拿去给她,每次虽然都被骂的狗血淋头,但是没办法,吃人最短嘛。
此时她正皱着眉低着头看着手机。姑姑姑父有每天吃完晚饭后出门散步消食的习惯,表姐和表弟浩杰有时候也会跟着一起。
“姑姑,姑父。”
姑姑和姑父听到喊声,朝自己这边看来,姑姑惊喜道:
“哎呀~小海,小海”
闻言,表姐也抬起头,朝自己看了过来,脸上快速浮现一抹笑意,又快速隐去,若非正巧看见,还真以为自己看花了。
笑了笑,快步走向他们,突然瞳孔一缩,看见他们身后正有辆货车开上了人行道,朝他们驶来。
“快让开”
喊完这句话,自己丢下行李箱冲上去,
听到自己喊声和动作后,姑父转头,看到货车的那一刻下意识就拉着姑姑倒在一旁,同时嘴里急忙喊道:
“燕燕~”
表姐其实听到我的喊声后第一时间也是往后看了一眼,但是因为人行道本来就不宽,正好又在小区门口不远,周围路边都停满了车,往后退已经来不及只能往前跑一小段,那里恰好有个空车位避一避。
由于穿的是凉鞋,表姐已经是第一时间向前奔去,可由不得速度还是慢了些,眼瞅着车就要撞向表姐,自己的手已经抓住了表姐的肩膀,奋力往斜后方一推。
“小海,小海,你醒醒......”
“小海,小海......”
随着周围人的惊呼声,车子撞向围墙的轰鸣声,自己开始失去了意识,只是昏昏沉沉间自己的头仿佛被人抱着,脸上有湿润的感觉顺着脸颊往脖颈处流淌而去,是血吧,有点温热,又有点冰冰凉的。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听不清是谁,应该是姑姑了。意识开始消散,再也感受不到什么,再也听不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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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鼻子传来消毒水的气味。想动一动,可是不知为何始终动不了,身子使不出一丁点的力气,浑身没有一点知觉,心里想着,这应该是在医院吧。歇了好一会,感觉有点力气了,奋力的扭了扭头,看到病床边趴着一个女人,头发遮住半边脸颊,面相有点眼熟,看上去四十多岁,有些消瘦,两鬓有些许白色的发丝。我想张口,可是喉咙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尝试了几次之后便放弃了,就怎么看着打量她。
过了段时间,女人身后的门口突然走进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自己并不认识,一只手拎着包,一只手抱着一台笔记本。她看向在床边躺着的女人,微微叹了口气,随即看向自己这边。四目相对,她慢慢张开嘴巴,呆愣在原地,手里的笔记本不自觉跌落在地。
笔记本跌落在地的声音吵醒了睡着的女人,皱眉醒来,手里传来被人捏紧的感觉,自己才发现手一直被她握着,心里泛起嘀咕:
“怎么她一直握着我的手我现在才有感觉啊。”
片刻之后女人抬起头但是并未睁开眼睛,而是用并未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一边揉一边往后转去,嘴里也传出声音:
“谁啊,怎么了?”
看清来人后,疑惑道:
“不是说了......”
看着身后女孩惊讶的样子,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女人突然间呼吸急促了起来,握着的手也微微用力,好像是很艰难似的一点点扭过头,在看见自己正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时,握向自己的手更用力了,张了张嘴,发出点点呜咽声,却没说出一句话,只是眼眶早已泛红,好大颗好大颗的泪水不停的落下,半响过后随后猛地扑向自己的怀中。
“你......你......”
“醒......”
“我,我.......”
门口的女孩反应过来,说了一声她去叫医生就跑开了。
胸口传来湿润的触感,以及让自己略显沉重的压迫感,此时,自己张口想要安慰一下趴在自己胸口的女人,因为自己刚刚已经从那颗脸颊上那独一无二的痣,以及苍老了些许的面容又熟悉的摸样中,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的表姐,谢燕燕。可是张口想说话还是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呜...啊.....”
表姐仿佛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抬起头注视着自己,然后不停的抹着眼泪,不停抹,又不停流,胸口和肩膀随着抽咽不停摆动,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你...你,你醒了,我,我们好想你,我们......”
她本来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刚刚那个女孩领着医生们进来了,随后她扶着表姐出了门。
“我的天啊,真的醒了。”
“快,快把病人体征记录下来。”
.........
经过一堆医生来来回回,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各种仪器检查来检查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奇迹!
“奇迹,简直就是奇迹,这种伤势还能醒来。”
“唉,就是可惜了,昏迷了二十多年,身体很多器官都已经开始衰竭。”
“就是啊,昏迷二十多年后醒来,我还只在小说和电视剧中听说过。”
“唉,太可惜了虽然醒了,可是......”
“算了,通知下病人家属吧。”
等医生都退出病房门口,病房门还开着,剩下了一个大约是60多岁的医生,在门口对表姐嘱咐着什么,表姐脸上任是布满泪水,但却挂着笑容,不时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只不过最后医生跟她说了什么,她的笑容戛然而止,看上去是那么伤心,那么难过,最后后背靠着门框,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臂间。
医生跟她说了什么其实自己知道,自己活不长,昏迷二十多年,很多身体器官都已经衰竭,很遗憾,不可逆,已经没办法恢复,自己就剩下一到两年。可是自己很感谢老天爷了,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光能够让自己醒来就已经很满足了。
医生交代完后,叹了口气,拍了拍表姐的肩膀走了,表姐回过神,站起身,走到自己身旁,对自己说:
“小海,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放心,你放心。”
“一会爸妈还有浩杰他们就来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说着,表姐又用双手握住自己已经瘦的皮包骨的手举起来,低头抵在自己额头上,接着又是一阵无言抽泣。
泪水滴在手指皮肤上,很烫,可是温度却顺着我的手,慢慢传达到脑海,到心脏,到灵魂。
微笑看着表姐,在医生帮我检查身体这段,其实已经能够说出话了,用极其低沉沙哑的声音对表姐说:
“表姐,我喜欢你。”
表姐闻言抬头看着自己,一双早已哭的红肿的眼圈中清亮的眸子里透露出惊讶,欣喜,又带点羞涩,和惊恐的意味看着自己,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自己打断她道:
“我可是听了你二十多年的悄悄话呢。”
表姐听了这句话后,脸颊上迅速浮起一抹红晕。
“小海,你听我说我们,是表姐弟,我们......”
“你喜欢我么?”
“我......”
“你偷偷亲我。”
“......”
“你说有来生你希望嫁给我。”
“......”
“你说如果我醒来,不管世人怎么看,你都要跟我在一起。”
“......”
“你说你从小时候就喜欢我,但是又怕别人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一直装作讨厌我。”
“......”
“你说你知道我喜欢林幕后气得要死,知道我跟她在一起后喝了一晚上酒,那是你第一次喝酒。”
“......”
“你还抱着我睡觉,你把我转到这个病房就是怕被别人看到。”
“......”
本来还想再说说自己这个表姐在我昏迷期间对我做过的很多荒唐事和情话,可是看着双臂交叉在床边,把脸埋在双臂中,像只蜗牛缩在壳里的表姐,已经不想再继续逗她了,现在的她已经停止哭泣了,不过能想象得到这个从未谈过恋爱,外表一副冷冰冰,总是对别人拒之门外的表姐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的—嗯,多么的有趣!
“姐,你知道么,你要是不装做讨厌我,你本来是有一个童养夫的。”
表姐听完这句话后,抬起头,四十多岁的脸上除了比较消瘦之外,皱纹并不多,如果再圆润一点,说自己才三十几岁想必相信的人还不少,两颊泛起的绯红还未褪去,虽然还略带哭腔,却也疑惑道:
“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爷爷奶奶他们结婚前捡到一个女婴么?”
说到这,表姐刚想要说什么,随后睁大眼睛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自己,半响后开口说:
“我妈她,她是外公外婆他们,他们......”
“你很少回村,村子里认识的人不多,但是浩杰可是经常回村子里,你都不问问他么?”
表姐看了躺在床上的自己许久许久,自己也看着这个很聪明,但是又有点呆的姐姐,呆呆以为自己和她是表兄妹:
“从小到大,我跟别人介绍都是说,这是我姐,没血缘的姐,但是是表姐,她妈妈是我爷爷奶奶的亲女儿,为什么要特别着重介绍姑姑和爷爷奶奶的关系,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知道,自己就是不问,唉~”
听完后,表姐原本已经停下的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眸,嘟起嘴,四十多的成熟女性,居然有了一副十几岁女孩的神态,满脸委屈,正在这时,姑姑和姑父都来了,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了二十年还能醒来的人,彼此相拥而泣,一个小时后那个小时候的跟屁虫也来了,扶着肩膀眼含泪花说着:
“好,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在医院慢慢康复的这段时间,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林幕。
表姐仿佛对她有很深的敌意,在她出现在病房前那一刻,就直勾勾的盯着她,
“我说了,你不配来这里,带着你虚假的内疚从这里滚出去。”
“表姐,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也不求江海能原谅我,我只求见他一面,我就跟他说几句话,就一面。”
林幕苦苦哀求着表姐,连着求了三天,自己实在听不下去了,跟表姐说让她进来见一面吧。
林幕进了病房,看着昔日高大帅气的男友,不对,是前男友,现在瘦骨嶙峋躺在病床上,眼泪吧嗒吧嗒流着,但脸上任旧挂满笑容,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
“小海,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这些年,我都在恨我自己,恨我当年你的生日为什么没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晚上你准备向我求婚的。”
“你能不能原谅我,我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忏悔,如果那天我去了,那天我去了的话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哪怕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求求你,求你让我陪着你,只要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就行。”
“我一直在祈祷,我祈祷你能醒过来,我想跟你道歉,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们不再分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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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林幕不停着说这些年她想对自己说的话,时不时用帮她递一片纸巾,等她哭累了,说完了,情绪稳定下来后,可怜巴巴看着病床上的自己,自己终于开口道:
“林幕,你知道么。虽然我躺在病床上二十几年,但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人对我说过什么话,我都知道。我很了解你,从高二那年到你博士毕业,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可能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向你求婚那晚我其实没报任何希望,我只是在赌,我赌你还念及我们那么多年感情,只要你能来,哪怕不接受那枚戒指,那时候公司已经步入正轨,我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我会忘掉曾经所有的不愉快,全心全意的再把你带回我身边。同样的,如果我输了,我会彻底放弃你,因为我不想用爱来把你捆绑在我身边。”
“我赌输了,你还是选择了杨茂并没有选择我,你一直都说你和杨茂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你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是你知道么,情侣间不会有一个人丢下自己的伴侣跑去衣不解带的照顾生病生病的朋友,没有情侣能接受自己的伴侣在和自己相处的期间心里想的,嘴里说的,手机上聊的,都是另外一个人,也没有哪对情侣间能能一次一次把自己的伴侣独自丢在各种生日聚会,同学聚会,朋友聚会,纪念日,节假日上的。”
“我在十六岁遇到你,今年已经四十七马上四十八了,三十二年,我前十二年身心都在你身上,自从你读研后我们就越走越远,你和杨茂也越来越近,你那么聪明我不信您看不出来杨茂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想法,如果不是我出了事躺在这那么多年,你心里对我有所愧疚,我相信你跟他才是走到最后的人。”
“杨茂虽然喜欢耍点小聪明,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当年他其实也喜欢你,所以才做出那些在别人眼里跟绿茶一样的行为,在喜欢的人面前,很多人都是幼稚的。无论是我还是他,只不过我们所用的方式不同,入场的时机不对而已。”
“我出事之后第三年,他其实来看过我,他可能觉得我在昏迷中没有意识,跟我说了很多他心里话。”
“他说他陪了你很久,为你做了很多事,我陪了你那么多年,他觉得他也能,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哪怕挟恩自重,最后发现他还是争不过一个跟死了没区别的人,横亘在你们之间是别人的另一个十几年,所以他也放弃了,选择出国。”
“我其实那时候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很平淡,就像一个陌生人,他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我只是想要留下你,谁都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以前都是我跟他在暗暗较劲。刚刚知道他可能对你有想法的时候,我想象过像电视剧里一样把他打个半死让他离你远点,反正他打不过我,又或者找人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又或者栽赃陷害,把他搞得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等等。可是生活不是电视剧,法治社会,我也没那个能力。也仅仅只是脑子里随便想想罢了,”
“那天,我很想跟杨茂说,我其实早就不爱你了,你放心大胆的去追寻你的爱吧。人都是自私的,占有欲作祟,加上我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我不愿意我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从我身边离开。我一直以为只要再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你就贪图我那点温柔,不会离开我,不会放弃我。说到底,我们都太深陷其中,怪只怪,那句分手说的太晚。”
“你每次趁我家人不在偷偷跑来看我的时候,总是跟我说对不起,我其实很想跟你说,没关系,我一点也不怪你,当初的你只是选择了他没选择我而已,这世上没人能要求你必须选择我。你并没有没有对不起我,我为你做的那些事只是想要得到你的爱,我得到过,珍惜过,也从来没后悔过。”
“我已经没多久可活了,我现在只想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我这一生亏欠家人太多,待在他们身边的时间也太少,来不及对他们尽孝。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才对,耽误了你那么些年,到了现在才把这些话说给你听。人生太短,我们都浪费了太多时间,彼此留个念想,在剩下的时间里都开开心心的活着吧,开心很重要。”
林幕低着头,任凭泪水滴落,握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最后艰难的说:
“你还有多少时间?”
“也就这几年了。”
林幕站起身,一只手搭在床上撑着身子,把头低靠向自己的头,双唇印在自己几天调养下已经不再干裂的唇上,空气里残留着那么多年过去却依旧熟悉的洗发水清香,随后抬头婉言一笑说:
“好,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我也懂了,但是我还是想说,江海,从始至终,我只爱你,只不过愚蠢的我没能把握住那点幸福,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
林幕站起身子,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微笑,不过泪水却未停止,滑落脸颊,
“再见,江海,如果有下辈子,换我来爱。”
说完擦了一把眼泪,深深看了一眼,转头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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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随后进来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说:
“她摸你手没?”
自己看着表姐那满脸幽怨带点小情绪的脸,虽然四十多还是那么好看,岁月为她这张脸上添加了太多东西,可是现在这张脸展现出来的表情,怎么感觉有点子吃醋的意味,便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说:
“她不但握了我的手,还被她亲了满脸呢。”
闻言后表姐站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湿手帕,把自己的手和脸全都擦了一遍,扭头又去一躺卫生间把手怕洗一洗,继续擦。擦了有五六遍之后才狠狠对自己说:
“以后都不许见她,不许让她接近你,不许联系她,知道没,如果不是她,你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
“可是我现在动不了,她要是来强的,我也没有反抗能力啊!”
“我不管,你只需要答应我就行了,其他的事我来办。”
“姐,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听完这句话,表姐脸颊微红,把手里的手帕随手一丢,把自己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随便掖了掖被角,一边做,一边说:
“以前以为自己多聪明,傻乎乎不敢问不敢说,深怕别人察觉出什么,我特别避讳,我其实无所谓,除了爸妈还有弟弟我根本不在乎,可是你不行,我不敢,我怕由于我们是近亲,如果你万一,万一真的接受了我,语言似刀,杀人无形,到时候各种流言蜚语,指指点点,让你难过,而且法律上,我们也不能在一起的。”
“我前几天就已经问过爸妈了他们的身世了,现在好了,原来我们真的能在一起。”
说完就爬上床,躺在自己的身边,枕着同一个枕头,自己转头看着她,她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鼻子里涌进淡淡栀子花香,明眸透亮,嘴唇微起: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谁也别想抢,谁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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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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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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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此结束。
“跟着表姐和家里人平平淡淡过了五年,死于器官衰竭么......”
感受着来自身体的力量,躺在床上的江海有了一种宛若新生的感觉,时不时握握手,随后起身下了床,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涌来,可能是好久没有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自己愣神了片刻,跳了跳,做了几个拉伸动作,熟悉了一下身体,虽然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自说自话道:
“是梦么?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
“如果不是梦,我这是,复活了?”
“也不对啊,这里好像是以前大学的宿舍,”
正好此时床头传来一阵消息提示音,江阳扭头一看,应该是自己的手机,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0xx年x月x日。13点05分。
“我勒个大...我TM不会是重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