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冀县之战（五）
由于是埋伏在山顶的奇兵，曹皑的这两队步兵都没有携带大纛、旌旗，自从山顶空降后，完全处于三五成群的各自为战中。
幸好氐军被打散后也没有重新组织起来。只是仗着人多，氐军渐渐稳住了战线，并逐步尝试着向前推进。
虽然仗着甲仗犀利和地理优势，魏军在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下也勉强能保持战线，但并不能完全发挥战斗力。
曹皑举起挂在胸口的口哨使劲一吹，凄厉的哨声划破战场。
听到哨声的魏军立刻向后收缩，脱离战斗，向着哨声所在的方向聚拢过来，结成队型。
跟随曹皑埋伏在山顶的是征蜀军最精锐的两个步兵队，每个人对于自己在本队中的位置都了然于胸，一听主帅吹响集结哨，立刻归位。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并不体现在它士兵的单兵作战素质，而是体现在它的组织性和纪律性。能把数十上百人变作一个“人”，那战斗力将是成百上千倍的提升。
现在魏军一向后收缩，氐军的压力瞬间减小。
由于氐军都是以部族为单位进行编制，每个氐军士兵身边目力所及的，不是自己的父兄，就是自己的叔伯。
但现在被魏军的巨石一冲，又被魏军一杀，氐军瞬间散了阵型，兄找不到弟，叔找不到侄，氐军士兵们都在呼喊着寻找自己的亲朋。
魏军一后撤，双方立刻趁着这个机会整理队型。
收缩后的魏军迅速形成了一左一右两个方阵，左侧的队主是前任曲长杨健，而右侧队主则是曹皑新提拔的郭介。
“氐人数量太多，杀不胜杀！”曹皑对排在自己身前的郭介大声喊道，“乘势冲过去，直奔杨千亿中军大纛！”
说完，曹皑按住身前的郭介，又急促的吹了三声。
这是进攻队型的哨声。
魏军立刻从一排十人，五人一排的防御阵型转化为用于冲锋的锥形队型。
“咀！”
曹皑再次吹响一个长号，这是冲锋的信号。
左侧的杨健队立刻向前发起冲锋。
郭介队则按兵不动。
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都只看身前队友的动作，身前的队友跑，他们也跑，队友蹲下，他们也蹲下。
在战场上，士兵们最忌讳的就是思考，他们只需要跟着前方的队友行动即可。
而最前方的一排战士，则是跟着位于队伍正中的队主行动。队主跑，他们也跑，队主蹲下，他们也蹲下。
这样一来，曹皑只需要控制住郭介一个人，就能控制住整队的动作。
等杨健队向前突入氐军阵中，曹皑才松开按在郭介肩上的手。
郭介立刻带着队伍向前跑起来。
“跟在后面，不要恋战！快速突破！”曹皑对郭介喊道。
前方的杨健队犹如一颗丢进水面的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
刚刚缓过来的氐军还没来得及行动，就看到一群魏军悍不畏死的向自己冲来。
这些氐军士兵刚刚失去了他们的同族兄弟叔侄，眼看着仇人杀了过来，也立刻迎了上去。
“不要纠缠！继续向前冲！”曹皑生怕郭介在吵杂的战场上没听到，反复对着他大声呼喊，一边连续吹着冲锋哨，让杨健也明白自己的命令。
曹皑身边的其他士兵也都听到了曹皑的命令。尽管杨健队里有不少他们的同袍好友，但在生死攸关之际，军令大于天。自己的私人感情必须让位于上级的命令，这样才能在凶险的战场上寻得一丝生机。
魏军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立刻就把刚刚成型的氐军再次冲散。
曹皑面前的这群氐军基本上都是杨千亿部族出身，军官则是由姜德带来的蜀人充当。
这些氐军士兵本来就不服蜀人的管理，再加上他们的父兄叔侄不少都躺在地下痛苦哀嚎，有的氐军士兵竟然不顾魏军的冲击，反而偷偷跑去援救自己的族人。
魏军本来就懒得和氐军纠缠，只要不挡路，一律无视。
待魏军冲出三十步远后，氐军士兵们发现了这一规律，抵抗变得更加敷衍，不少氐军士兵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懒得做，直接让道。
眼看着魏军就要冲出己方队伍，那些蜀兵将官都急了，可任凭他们如何催促，氐军士兵要么装傻听不懂，要么就划水象征性的抵抗。
“临阵退缩者，斩！”
一个蜀人百人督急了，他操起一把长戟，直接插入一个向后退缩的氐军士兵胸口。
被魏军欺负也就算了，本来就打不过人家。可区区一个蜀人，就因为和杨千亿勾肩搭背，就想指挥自己，氐人立刻就大喊大叫起来。
见自己的兄弟被蜀人捅了，那氐人士兵的族人们立刻围了上来，将蜀人将官从马上拖了下来，当场乱刀砍死。
这样一来，氐军彻底乱了套。
曹皑虽然没看清氐军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不拦着自己，一切都好说。
跟随在杨健队伍的身后，郭介队也很快冲出了氐军的包围圈。
“这怎么可能！”
站在城头上的杨岳失声喊了出来。
上千人的氐军把百余人的两队魏军包围在谷口里，前有堵截，后有拦路巨石，魏军居然还能像切豆腐一样丝滑的杀出包围圈。
“族老，要不要？”
一旁的姜姓男子见杨岳脸色大变，连忙问道。
“不！”杨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都不许动！”
虽然冲出了包围圈，但这股魏军不过百人，经过一番厮杀还有死伤。杨千亿坐镇的氐军中军是战斗力最强的。杨百万一直没能彻底吞并杨千亿的部族，也是忌惮这些氐军的战斗力。
曹皑想要像之前那样轻易杀穿氐军，那是不可能的。
在双方胜负明朗之前，杨岳不会轻易把筹码压上。
“杨长者！”一旁的薛夫人笑着走了过来，指着城外的大战道，“此时下场，还是功臣，可要是再晚一时片刻，恐怕就成赎罪了。请长老三思啊。”
杨岳铁青着脸，没有回答她。
立功谁不想要？但杨岳一把年纪，对立功也没什么追求的了，家族的延续才是他第一要考虑的。对他来说，不输，就是赢。
冀县城内的守军继续按兵不动。
可城外的杜预却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