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像是遗嘱
这态度着实有些不对劲，明嫣不动声色地敛了眼。
“我想知道，当日林太尉明明约了父亲酉时相见，为何人到了戌时才至凉亭。”
这其中错过了这么几个时辰，偏偏又在明相离开后到了凉亭，没过一刻钟人就死了。
是被别人算计了，还是说另有隐情？
林夫人眼神恍惚了片刻，开始说。
“老爷约明大人去凉亭相见，写下信件之时我也在身侧，的确说的是酉时。”
“后来那日酉时，老爷就按着时间出府了，我在府中等着，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人，好以为老爷和明大人待在一起，没想到……没一会下人就带回了老爷出事的消息。”
林夫人眼眶微红，断断续续地道。
“后来我问过跟在老爷身边的下人，下人说老爷出府后就朝着凉亭去了，可还没到地方，路上忽然来了个陌生人拦住了老爷的去路，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知道老爷最近在查那件事的一些证据，老爷跟着这人一起进了客栈，直到快戌时才出来。”
“出来后老爷便独自一个人去了凉亭。”
“为何林太尉出事时，下人不在身侧？”
明嫣抬起眼，问道。
“老爷不准他跟着，说有些事要单独和明大人说。”
什么事能让林太尉神神秘秘地送了信给明相，还不准下人跟着，约在那么偏僻的凉亭说话？
似乎是猜到明嫣心中所想，林夫人犹豫了片刻，站起身走到明嫣身侧，忽然低下头，压低声音说。
“明小姐，我……”
明嫣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我怀疑……老爷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会有一难。”
明嫣心中一凛，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夫人此话何解？”
“在这之前，老爷奉命查着北齐见奸细的事，整日忙的早出晚归，直到三日前，晚间老爷忽然从宫中回来，神情慌张地躲在书房躲了一夜，连着三天早朝都告了假，闭门不出，还对我……对我交代了一些话。”
“什么话？”
明嫣下意识问。
“说了很多，谈及了家中的家产，和宗族的事，还告知我要把他书房里放着的东西金烧了……说怕给林家带来灾祸，就像是……”
像是遗嘱。
林夫人欲言又止，可这两个字纵然不说，明嫣也猜得到。
“林大人放在书房里的东西是什么，夫人可方便告诉我？”
她猜想这和林太尉的奇怪必定有关系。
果真，林夫人犹豫了片刻，说。
“是……查到的一些证据，老爷让我烧了，可我看了上面的东西，又出了老爷的事，虽然害怕，可又着实觉得不能烧。”
林夫人朝她说。
“明小姐，请随我来。”
林夫人带着她来了书房，点上了昏暗的光。
而后从密室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摞子厚厚的文书。
是林太尉奉命查的东西，明嫣一一看过，翻到最后一份文书，上面的字迹隐隐有些凌乱，又透着几分急促。
文书里提及林太尉顺着刑部抓到的北齐奸细查证，竟有些东西冥冥之中指向了如今朝中最大的宦臣之家﹣﹣南司马府。
短短几个字的冲击太大，明嫣看的心惊，下意识合了文书。
啪嗒一声，林夫人也吓得打了个哆嗦，压低声音问她。
“明小姐……”
明嫣沉浸在思绪里，紧紧抿着唇。
这件事的脉络至此时，已经清楚了太多。
林太尉奉命查奸细，奸细留下的尾巴隐隐指向了南司马府，许是南司马府的确对外有联系，林太尉在查证的时候惊动了南司马。
林太尉想着把这件事告诉明相，又怕被南家察觉，才只能偷偷传了信给明相。
又在酉时出门的时候被旁人绊住了脚跟耽误了时辰，明相在凉亭里等了两个时辰后离开，林太尉紧接着去了凉亭，被跟着去的南府人杀害。
那在客栈绊住林太尉，要告诉他“证据”的人是谁？
明嫣猜测也是南府的人。
南府想借此试探林太尉到底查到了多少，可否值当他们冒着风险将人杀了。
试探的结果出来，凉亭里天时地利人和，他们杀了人，又偷偷拿走了明相的贴身玉佩，找上了姚子束做人证，将这一局算盘牢牢地扣在明家头上，想祸水东引。
明嫣死死地攥着手中的文书，眼中神色变了又变。
“明小姐。”
林夫人说话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夫人为何选择将此事告诉我？”
明嫣问她。
林夫人话音顿了顿，才说。
“因为我知道，大人的死一定和明家没有关系，也只有明家，能将幕后黑手抓出来，给大人报仇。”
她不傻，从林太尉的奇怪举止和南司马雷厉风行地将罪定给了明相开始，就察觉出了端倪。
皇上的圣旨下的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去明家就得知了要流放的事，但不过半日，就知道了明家女入东宫求太子，太子保下明府，还让刑部尚书接手了此案。
一个这样娇弱的女子，能在半日内扭转大局，她可不认为明嫣是凭借这一幅面容蛊惑了太子。
明嫣在今夜造访，找上她问情况，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索性她去明府找明相是断断不可能了，如此一来更轻易会让南家发现端倪杀人灭口，她不如赌这一次，将手中的证据都交到明嫣手里。
林夫人纤细的身影站得笔直，她郑重地看着明嫣，稍稍俯身。
“明小姐，大人为局势惨死，林家上下更是风雨飘零，我将东西交于明小姐，希望明小姐能寻出证据将真凶绳之以法，以告大人在天之灵，也以此为北明……除了奸细祸害。”
明嫣一愣，很快扶起林夫人，发觉她身躯颤的厉害，明嫣内心微动，一双清凉的眼也现出几分凝重。
她回了半礼，压低声音说。
“夫人放心。”
明明这样怕，却还是愿意将东西交到她手里，这些东西交给她，一旦被南家察觉端倪，林府上下只怕都难逃祸患，她亦知道林夫人是拿了整个府的命在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