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黄子澄的忌惮
朱高爔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倒是被几个哥哥们很快接受了。
朱高爔打小就不一样。
打小,他就喜欢让识字的太监,给他读一些杂书,这些杂书中,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游记和志怪传说。
人家是晚上来一个睡前故事。
他倒好,是晚上来一个睡前鬼故事。
关键是,这货听了鬼故事后,还真能睡得喷香。
在给朱高爔朗读杂书的太监中,他最喜欢的,莫过于一位叫马三保的太监。
倒不是有其他什么复杂的原因。
只是因为马三保长得魁梧高大,声音也不像是大多太监一样尖细,听得顺耳,看得顺眼,仅此而已。
只可惜马三保是老爹的得力干将,往日里要忙的事情很多,有的时候,都是朱高爔缠着他,他这才抽出时间来的。
正在这个时候,朱高爔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的核桃肉呢?!我剥的那么多的核桃肉呢?!”
朱高煦看着空空如也的石桌,心态都崩了。
朱高燧听到这死动静,也凑过来一瞧。
于是心态崩溃的人,又多了一个。
朱高爔左看看,右看看,趁着朱高煦不注意,撒腿就跑!
看着朱高爔的背影,朱高煦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咬紧腮帮子,一声怒吼:
“朱高爔!你欠不欠啊!那是我剥的核桃!”
看着朱高煦几个大跨步追赶而去,朱高燧坐在原地,凝眉沉思,分析了片刻,最终在朱高煦和朱高爔之间摇摆片刻后,还是选择跟随朱高煦而去。
因为在他缜密的计算下,他觉得,在朱高煦和朱高爔之间的博弈中,还是朱高煦的胜算大一些。
风吹哪边,就往哪边倒嘛。
当墙头草,不寒碜!
等到他们仨都离开后,朱高炽才摊开手心,露出一把核桃肉,他脸上笑眯眯的,有一种偷了鸡的胖狐狸感。
两三下把核桃肉吃完后,他总算是慢吞吞地起身,一步一步地离开这处假山。
只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黄子澄面色变幻莫测的,出现在角落一隅。
一介五岁孩童之身,居然能够对于灵渠一事,侃侃而谈。
即便这些话来自于游记杂书,但朱高爔的阅读量,未免也太恐怖了一些。
偏偏朱高炽、朱高燧乃至和朱高爔不怎么对付的朱高煦,都对此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一瞬间,在黄子澄眼中,这兄弟四个,一下子就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如今秦王在去年薨了,晋王自幼体弱多病,谁知道未来哪一天会不会突然没气儿。
要真是有那么一天,藩王中岂不是燕王独大?
再加上晋王逝世后,燕王占据了嫡长的身份……
一想到这里,黄子澄只觉得后背都有冷汗沁出。
不是他针对燕王,实在是他作为太孙伴读,知晓一些内情。
当年老朱在华盖殿举办家宴,因着气氛甚好,于是老朱一家沿着北安门内大街,来到皇城西北角的跑马场上。
在这里,老朱出了个对子,让黄子澄记忆犹新。
不是因为朱元璋的对子出的多好,而是朱棣这个不爱读书的莽夫……对得出乎意料的好。
老朱出的对子,是风吹马尾千条线。
当时朱允炆不过来回踱步稍许,便信心满满地对出“雨打羊毛一片毡”的对子。
对子工整,不出七步已然得对,虽然不算上佳,但也是可圈可点。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
毕竟朱允炆的才学,就算是老爷子也是认可的。
可是谁能想到,一直以来,在众人眼中,擅长舞刀弄枪的朱棣,居然对出了“日照龙鳞万点金”这样的下联。
而临走时,趁着无人之际,当时朱老四一得意,就拍着侄子的肩膀,来了一句“你小子也有今天”,当时朱允炆就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朱元璋这个时候撞破了这一画面,狠狠训斥了朱棣一顿。
朱允炆表面上和稀泥,但也许……只有朱允炆自己和黄子澄这个近臣才会明白,他们对于朱棣,到底有多忌惮。
不行!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太孙殿下顾念叔侄堂兄弟之情,但是他黄子澄可顾不了那么多!
……
乾清宫。
朱元璋看着堂下的先生,又开始了一日一次的关心功课。
黄子澄是太孙伴读,但也同样是臣子,所以乾清宫的金砖上,他也同样站在这里。
太孙地位最高,也最受朱元璋青睐,作为惯例,老朱第一个关心的就是朱允炆。
“太孙今日功课如何?”
先生上前一步,面对这种例行问话,已然是胸有成竹:
“殿下天资横溢,敏而好学,学业上日益精进。偶尔遇到难题时,殿下更是刨根问底,臻至完美……”
一堆溢美之词从先生口中蹦出。
朱元璋听到后,反应却是淡淡的。
这也难怪。
任谁听久了这些场面话,只怕都会和老朱一样,心中波澜不惊……
只是今日倒是有一点不同。
朱元璋抬了抬眼皮:“你说,允炆那孩子遇到了难题?”
朱元璋说这话的时候,顿了顿,似乎思忖了一下,而后神色有些莫名:
“咱记得允炆不过十余岁就通读四书五经,身边更是有翰林学士环绕,怎么还会遇到不解的难题?”
说到最后的时候,老朱的眼神带着一丝兴味,显然对于这个“难题”,也有所好奇。
提起这个的时候,殿中的先生就笑了。
他的笑容还有点自得。
说起来,这个难题就是他今天留下来,作为留给诸多皇子皇孙的测验,如今能赢得陛下一问,就是这先生面上也多了几分光彩。
想着,他将今日遗留的兴安灵渠一事,尽皆吐露出来。
朱元璋听到这里的时候,眉头微微一跳,嘴角已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那按你说的话,太孙现在已经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
底下文华殿内的授业先生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陛下啊陛下,那都是场面话,场面话能当真吗?
这兴安灵渠的事情,除非问及专攻此道的博学之士或者工部大人,就凭这些死读书的皇子皇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乾清宫内安静下来了。
老朱眯起了眼睛,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话说的好听,怎么现在说不下去了?还是说……你先前说的,都是在骗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