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神罚
在袖扣的庇佑之下,“罗亚”不直视祂的情况下,注意不到祂的存在。
当他直视祂的那一刻,袖扣瞬间破碎。
“罗亚”被迫以一个毫无防备的姿态面对祂。
他的精神、灵魂、意识同时被灼烧,像是掉进了烈火焚烧后的灰烬中,感受着无处可逃、无处可躲的灼热温度。
现实世界中,他双手紧紧抱着头,哀嚎着:“不……不,这是什么?!他、祂——”
祂的双眼盯着他。
被祂发现了。
“嗯?刚刚这里有人吗?”仪良从鸟身上收回视线,盯着小店内的一点。
就在刚才,他忽然有了一种被凝视的感觉。
仪良能确信,他的预感没错。
这种感觉硬要形容的话,就像高中开小差上课时,一旦有不好的预感,多半就是班主任在窗后盯着。
现在,仪良也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
难不成,有人偷偷藏在了小店的角落里?
他仔细巡视着小店,试图找出那个盯着他的东西。
而“罗亚”这里,每当仪良的目光扫过的时候,都要承受极为可怖的压迫感。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让袖扣都开裂的压力,只不过是祂的余光。
现在,祂毫不在意的一瞥压在祂身上,比山岳更沉重。
他在祂面前,就是一粒灰尘,不、灰尘都算不上,至少灰尘还需要祂吹口气。
而他,仅仅是被祂不经意的视线扫过,就要承受疼痛难忍的折磨。
“罗亚”被眼神的重压按在地上,袖扣接触到地面,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嗯?这是……?”仪良听见声音,专注地看向那一点。
地上有一枚袖扣,一看就不便宜,可惜上面满是裂纹,看上去似乎快碎了。
“是从架子上掉下来的吗?”他抬头看了看饰品架,并没有空架子。
依据他的观察,他的客人们也没有这样一个袖扣。
“罗亚”同步受到了凝视。
更加沉重的负担压迫着他的躯壳,他的骨骼破碎、血管炸裂,大片大片的淤青浮现在他的体表。
“可是,为什么……”他用手掌撑着地面,不让自己的头栽下去,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这可是,记忆空间……祂怎么能……怎么能看穿记忆?”
没人回答他。
犹豫他的本体逐步碎裂,他的那些纸人假身也开始破碎。
末冬的内城中,子爵夫人阿卡莱半夜梦醒,急匆匆去了一趟盥洗室。
她回到房间里,躺上床,突然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
“哦!我的天,我只是离开那么一小会儿,这个家伙又出去鬼混了吗?平时怎么不见他那么抓紧时间!”她不满地冷哼一声。
刚睡下没两分钟,她就又醒了过来。
她的胳膊上似乎贴了个东西,又黏又闷,让她不得不睁开眼,好好研究研究是什么情况。
她打开床头的小灯,看见一张碎纸贴在皮肤上。
阿卡莱的脾气本就火爆,晚上接二连三地发生坏事,她心情差极了:“明天一定要好好问问那些女仆,到底是怎么整理的床铺。”
把纸屑扔掉后,她又重新躺下。
这次,她刚闭上眼,就又被纸片贴住了。
阿卡莱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纸片贴遍了胳膊、腿、腰,甚至包括脸上。
这些纸屑牢牢包裹着她,冰冷又怪异。
她想挣扎,却发现这些纸屑好像有生命一样,紧紧缩着她。
“嘿!老科里!你……”
话还没说完,一片纸屑就捂住了她的嘴。
如果只是这样,阿卡莱还会认为,这或许是某个仇家的报复。
可是,她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一堆纸屑发出了她最熟悉的声音:
“阿卡莱,晚上了。”它们温和地劝导着,收束着她的身体,“不要再麻烦我们的老管家,他明天一早还要做许多事呢。”
如果这个声音再陌生一点,如果这句话的语气再僵硬一些,阿卡莱都不会如此惧怕。
可是,这就是她丈夫的声音,分毫不差。
借着床头微弱的灯光,她能看见,贴在她手腕上的那一节纸片带着睡衣的边角,再往前则是一只纸手。
每一丝衣服的纹理、每一丝皮肤的皱纹,她都再熟悉不过。
那是她丈夫的手臂!
她的丈夫,像是被压成了平面的纸,然后又被撕成碎片。
她瞪大双眼,想要挣扎,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可怜叫声。
这一幕,在末冬、在环月四城、在小镇,在几乎每一个人类聚居地中上演。
熟悉的家人、朋友在他们眼前变成了纸人、又被撕成碎纸,却用依然他们最熟悉的声音,说着熟悉的话。
这些纸人都是“罗亚”。
随着本体的崩解,他们也裂成了最原本的模样——一张纸。
各地的骚乱影响不到仪良,他只是站起来、往袖扣的方向走了两步。
袖扣“咔嚓”一声,裂得更严重了,上面的淡金色宝石看起来岌岌可危。
“不是吧?这么轻的震动也会碎?是假的吧?”仪良不得不怀疑起它的真假。
而卡尔的记忆空间中,罗亚只想说:你管这叫很轻的震动?!
在他的眼中,那一团银白色的光芒突然转变了形态,祂缓慢向前移动,密集如雨的沉重附肢拖在祂身后。
祂是如此的庞大,仅仅是一只最细小的附肢就能与他媲美。
祂移动时,每向前一“步”,记忆空间都会产生难以承受的震荡,如果不是卡尔的记忆足够坚韧,这个空间都承受不了祂的几步。
刺目的光芒铺盖着他的视野,他像没穿戴任何措施就误入深海的迷途旅人,被迫承受上亿立方米海水的压迫。
如果祂干脆利落,迅速移到他身边,或许他还能奢求一个没有痛苦的死亡。
可祂就像猫戏老鼠一样,一点一点靠近,偏偏要他承受。
这短短几分钟,对“罗亚”来说,比几个世纪更漫长。
明明知道必死无疑,连挣扎的手段都用不出来,却一定要承受这些该死的苦难,等着预期中死亡的到来。
这……这就是祂对不敬者的神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