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中事
冬日本就昼短夜长，忙完一切从皇宫内回到公主府，天色早已黯淡了下来。
公主府内
沈眷烟背靠着软塌，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从昨日到现在她几乎都没有睡过，精神上早已经疲惫不堪，只是一闭上眼前世重重便在脑海中浮现，叫她心生怨念。
青蓉瞧在眼中也是格外心疼，走上前将手中的安神汤奉上，“殿下喝点安神汤，奴婢服侍您去睡一觉吧。”
沈眷烟接过汤碗，带着薄茧的手指捏着勺子搅动着却始终没有入口。
“青蓉，你跟着本宫多少年了。”她忽然问道。
青蓉想也没想便恭敬回道，“已有十四年了。”
“十四年啊......”沈眷烟垂着眸子，眼底情绪晦涩不明，兀然她直接将手里的汤碗砸了出去，清脆的声音伴随着溅起的碎瓷，安神汤撒了一地。
她不明白同样是那么长的时间，有的人忠心耿耿，有的人却因为旁人的三两句妖言蛊惑，便什么都不认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青蓉连忙跪下认错，“是奴婢失言，还请殿下责罚。”
“不关你的事，起来吧。”沈眷烟收敛好外露的情绪，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汤汁，重新恢复成了记忆中温和的模样。
青蓉松了一口气，重新为沈眷烟倒了杯温水。
“青蓉马上传信回北疆，让宴宁宴绪挑选两百精兵速来上京。”沈眷烟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桌上，“行了，退下吧。”
宴宁，宴绪是她朝阳军五位将军中的一对双生子，弟弟擅长打探消息，哥哥擅长岐黄之术。
现如今北疆刚平定不久，有剩下的三位将军镇守起不了乱子，加之她昨夜肃清了一遍长公主府，身边剩下的可用之人不多，让他们二人来上京比留在北疆有用。
“是。”
退出去前，还不忘将地上的碎瓷片一同收拾出去。
青蓉离开不久，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沈眷烟陷入前世梦魇中。
梦里她依旧被囚困在忠勇侯府那阴暗逼仄的地牢之中，林卿言充满恶意的声音恍如魔咒般无法挣脱。
“朝阳，叛国弑君乃是重罪，陛下怜你曾为北齐立下汗马功劳赐你鸩酒一杯已是殊荣，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曾经尊贵无比的朝阳长公主沈眷烟，此刻正狼狈地趴在地上，满是脏污的手死死拽着眼前华衣美服的妇人。
“本宫...本宫没有叛国...本宫要见父皇！！！”
“朝阳啊，朝阳，你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明白，朝阳军五位将军皆已伏诛，悬尸望北城，便是你父皇亲口下的令，你最敬重的陛下想让你死。”
两指死死桎梏着她下颌，娴妃林卿言欣赏着她痛苦呜咽的模样，似在瞧什么趣事般，“别再挣扎了，乖乖喝了这鸩酒也省得熬在这暗牢里不见天日。”
冰凉酒液呛入鼻腔，温柔的话语，字字诛心激的沈眷烟满目赤红，“你们，该死！！！”
这就是她视为至亲的亲人，不过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就变成了恶鬼。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沈眷烟一把掐住林卿言的脖颈，拎起托盘里的酒壶，就把剩下的毒酒往她嘴里灌，“那母妃便陪着我一同赴死吧！”
一时不防林卿言被灌了好几口，等到反应过来时，酒液早已入肚，想吐都吐不出来了。
“咳…咳咳……混账，快松开本宫，不然信不信本宫将你千刀万剐，悬尸高墙，死了也不得安生。”
怨毒的话仿佛不要钱般落下，流光破碎划过眼底，沈眷烟掐着她的力道愈发紧了，“有母妃陪着，就算我死后不得安生也值了。”
“疯子！疯子！！！”混乱中，林卿言一脚踹在沈眷烟腰腹。
强烈痛觉迫使着沈眷烟松开，手中瓷质的酒壶摔碎一地。
毒酒药效倏然蔓延开来，肺腑间就像是被人用钝刀子一点一点搅动半痛不欲生。
被迫喝下毒酒的林卿言简直要气疯了，她好不容易解决了沈眷烟这个祸害替自己儿子拿到了朝阳军。
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荣华，便被这个贱人一壶毒酒灌下让自己去陪她。
不，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看见琮儿登上皇位，她还没有当上太后，她不能死。
林卿言慌慌张张的就要往外跑去，却因为毒效发作，整个人痛的蜷缩在地。
“娴…娴妃娘娘…不好了，外面，外面有叛军杀…杀进......”宫侍慌慌张张推门而入，看见眼前场景嘴边的话瞬间卡壳。
闻言林卿言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爬起来就冲到了宫侍面前，死死捏着她的胳膊，“你说什么，谁杀进来了！”
狰狞的模样吓的宫侍话都说不利索，“东....东阳国的士兵联合...叛，叛军...杀进来了...”
“东阳国...叛军...怎么会....”松开手，林卿言踉跄后退。
倏然她不知想到的了什么猛地冲到沈眷烟身前，一双腥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她，“是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呸”沈眷烟朝着她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癫狂大笑，“娴妃娘娘不是说本宫叛国吗，那本宫自然是做了叛国之事，您不妨猜猜北齐的边防图如今身在何处。”
林卿言一把扯住她的颈间衣服，“不，不可能，你被关在这里数十年怎么还有和外界通信，你敢骗本宫！！！”
临死前的害怕通通化作了对沈眷烟的怨恨，她发了狠的一脚又一脚的踹过去，嘴里怨毒的话更是没个停歇。
整个人形同疯妇般，全然没了方才宫妃的雍容华贵，
“本宫当年就不该可怜你，就应该让你随你那死鬼亲娘一同去死。”
一口口黑红鲜血涌出口鼻，沈眷烟却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情用言语刺激她，“那本宫还得多谢娴妃娘娘当年的怜惜之心，没有杀了本宫，让本宫能看着你们所有人美梦.....一场...空.....”
末尾的话语渐弱，五脏六腑都被疼痛侵蚀，眼前场景愈发模糊了沈眷烟费力抬头也只瞧见一抹艳红的身影踏光而来，她努力想看清，却终是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来，好像来迟了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