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谁都一样
起初，宫殿内只有隐隐的啜泣声，如微风中若有若无的叹息。
渐渐地，随着三皇子一声压抑的呜咽打破了宁静，仿佛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
随后，更多的哭声加入进来，众人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哭声此起彼伏，有的撕心裂肺，有的低沉压抑，那一声声哭泣回荡在空气中，让人心碎不已
整个宫殿都被哀伤笼罩，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
皇帝摆了摆手，说道。
“哭的都挺带劲的，也不知道我死了你们会不会这样。”
宫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三皇子的哭泣依旧清晰。
宰相维纶站在三皇子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让他勉强止住了眼泪。
“没出息。”
皇帝的怒斥令三皇子心头一震，即将落下的眼泪都被吓回了眼眶里。
“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在玫瑰城娶了三个老婆，整天忙着征兵买马，建立军队。你看你，一点儿出息都没有，能成什么大气候？”
皇帝的训斥回荡在安静的宫殿中。
“他这说的是人话吗？”尤利安用极小的声音偷偷对奥沙说道。
“你是真没把我当外人呐。”奥沙白了尤利安一眼，无奈地小声回答。
“那可是母亲啊，父皇！你都一年没去看过她了......”三皇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还有二哥，他可是太子啊！您一点都不伤心吗？”
“陛下......我带三殿下去送皇后和太子最后一程吧。”维纶把情绪逐渐失控的三皇子挡在身后，恭敬地请求道。
这种情况下，只有明面上支持三皇子的宰相能够站出来。
帝国宰相是辉耀帝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要职，他可以代表皇帝发号施令、统御全军、执掌司法。
在皇帝缺席朝会时，他可以直接坐在王座上，代替皇帝管理帝国。他就是群臣之首，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维纶，你比我还宠我的儿子。”
皇帝冷冷地回道：“不用白费心思了，已经埋了。”
宫殿温暖如春，可尤利安却感到一丝彻骨的寒意。
他感觉眼前的皇帝才是蛇蝎心肠，他难道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家人吗？
“现在是新生日庆典，我辉耀帝国的子民难得开心几天。所以皇后和太子的事不用宣扬，等庆典结束以后，你们愿意跟谁说，想跟谁说，我都管不着了。”皇帝不耐烦地扣了扣耳朵眼，直接终止了这个话题。
“其实你们大部分人都不应该哭，应该高兴才对。”
皇帝俯视群臣，臃肿肥胖的脸上只有淡淡的冷笑。
“灾厄的身份居然是皇后宫殿的侍女，挺好，我也懒得深究，太子能活到现在我还是挺意外的，毕竟照他的本事，被暗杀算是死的壮烈了。”
群臣面面相觑。
宫殿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至于真凶是谁？”
皇帝瞥了一眼群臣队列的左侧，那里大多是穿着长袍的学士和魔法师，为首的女人戴着宽大的兜帽，看不清样子。
“谁获利？”
皇帝冷笑，又将目光转向右侧。
三皇子和宰相身后是四皇子和穿着铠甲的骑士们，奥沙和尤利安就在这侧的最后面。
“谁受益？”
死寂。
“不用紧张，皇位就是用来争的，如果有本事，直接把我杀了都行。”
皇帝又将目光转向戴着兜帽的女人，问道：“我亲爱的大女儿，你不想继承皇位吗？”
话音落下，长公主扑通跪地，宽大的兜帽都掉在地上。
“女儿不敢。”长公主的声音有些沙哑，以头磕地的声音清脆响亮。
“不敢？”皇帝冷哼一声，又看着三皇子问道，“你敢吗？老三？”
三皇子和他哥哥一样俊美，同样有着乌黑的头发和明亮的黑色瞳孔。
三皇子表现的和长公主一样，扑通下跪，磕头声比大姐还要响，他颤抖着回答：“儿臣不敢。”
“都不敢，好。”皇帝挑挑眉，又盯着宰相维纶，道，“谁说皇位一定要继承给子女？维纶，我觉得你挺合适。”
“陛下说笑了。”维纶嘴角带着笑，眼中却没有笑。“恐怕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辉耀帝国皇帝的位置。”
“呵。”皇帝喉咙里发出嘟囔的不满声，“你还挺客气。”
“是陛下先说笑了。”维纶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我说笑？呵呵呵，那我说个认真的。”皇帝继续冷笑，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声道。
“老四！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帝国太子了。”
“啊？我吗？”
四皇子迪森特·斯塔福德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似乎被这个消息的冲击力震得有些站立不稳。
“莱茵之神啊……我？太子？”
四皇子神情恍惚，一时间血气翻涌，竟然晕了过去。
群臣躁动起来，皇帝却稳坐泰山，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不由地哈哈大笑，浑身的肥肉都荡漾起来。
“维纶，等老四当了皇帝，你们这几个老狐狸该开心死了啊。”皇帝笑着说道。
尤利安听着皇帝的话，越发感觉到他的疯狂，感觉他好像在玩一场游戏，任何人的死活都与他无关，开心最重要。
“长公主那边是黑火党，主要成员是大祭司、御用法师和学士们。”趁着骚动，奥沙小声为尤利安解释这些人的身份和关系。
“这边是宰相派的，以三皇子为尊，主要是武将骑士，大部分都是红袍军的将军。两拨人表面和谐，其实背地里都在争太子之位。”
“那太子呢？这两波人都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奥沙回答。
怪不得皇帝说活到现在就是奇迹……
“那个魔法师呢，奥沙？”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陛下在这！”
奥沙急忙应声，然后推着尤利安走出队伍，在皇帝脚下跪拜。
“起来吧。”
皇帝招招手：“抬起头让我看看。”
尤利安抬起头，直视王座上肥硕的男人。
“嗯，长的怪英俊的，颇有我当年的风采，而且……”皇帝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异样。
他似乎被围在四皇子身边的大臣们吵到，皱着眉怒吼，“差不多得了，又死不了！捅他一刀他就醒了！”
大臣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没人再去理会昏迷的四皇子，他就静静地躺在原地，嘴角边还带着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看向尤利安，和颜悦色地问道。
尤利安与喜怒无常的皇帝对视，刚想回答，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恍惚。
他眯了眯眼，眨眼的功夫，那肥硕的身影已经来到他的跟前。
尤利安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什么？骰子？有意思。”
白骨命骰悬浮在半空，皇帝摸着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它。
尤利安瞪大了双眼，他发现白骨命骰和死海古书同时出现在视野中，而皇帝居然也能看得见。
“还有一本书？有意思。”
皇帝走上前，掰过尤利安的脑袋，深邃的黑色眼眸直视他的双眼。
“有意思。”
……
“尤利安！尤利安！你干什么呢？陛下问你话呢。”
尤利安猛地惊醒，听到奥沙的呼唤，木讷地转头，又缓缓看向依旧高坐王座之上的皇帝。
发生了什么……
尤利安惊觉刚才居然是一场幻境，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
“陛下赎罪，这孩子叫尤利安，没见过世面，被陛下的龙威吓到了。”奥沙替尤利安解释道。
皇帝笑着摆摆手，道：“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一回生二回熟。那个……索伦，你来吧。”
“是，陛下。”
站在皇帝身侧的一位骑士应声而出，走下台阶，来到尤利安身前。
这是一名面容整洁，眼神坚毅的精壮男子。
他向尤利安点头示意。
尤利安在奥沙的提示下单膝跪地。
索伦拔出长剑，搭在尤利安的肩膀上。
“我以莱茵之神的名义，我以辉耀帝国皇帝的名义，我以御前骑士长的名义，赐予你荣誉、勇敢、坚强。”
骑士收回剑，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声道。
“尤利安先生，你现在是授勋骑士了。”
这就完事了？
尤利安看着视野中出现的提示。
【特殊任务完成：成为授勋骑士，机遇成功率提升10%。】
又涨了百分之十……
已经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了，尤利安实在想不到最后要用什么方式和皇帝成为好兄弟。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幻境，是什么情况？
尤利安偷偷看着皇帝，看着他费力地站起，然后缓缓朝台阶走去。
他虽然走的颤颤巍巍，但表情自然，刚踩下一个台阶，一股清风便托起他肥硕的身体，并缓缓地将他送至众人面前。
尤利安看着那清风，虽然柔和，但掌控自如，既将皇帝托起，又使他保持了平衡。看似简简单单，却比他的烈风术强上许多。
尤利安一直盯着皇帝的微表情，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幻境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发现了我的秘密？
皇帝表现的十分愉悦，向众大臣挥挥手，高兴的说道，“今天很不错，既册立了新太子，又授勋了新骑士。尤利安啊.......”
皇帝看着尤利安，一脸的慈眉善目，道：“你一定要参加御前比武，我很看好你。”
“是陛下。”尤利安回答道。
“每到新生日庆典，我就格外开心，不能让一些坏事情影响我的情绪。索维特......”皇帝叫住一名学士装扮的大臣。“今年的新生庆典，要比往年办的更加隆重，更加好。如果办不好，我拿你是问。”
“是陛下。”索维特恭敬地回答道。
“老艾克呢？”皇帝又说道。
“我在这陛下。”老艾克从人群中探出头来。
“老艾克，死了儿子，不会影响你的情绪吧。”皇帝一脸笑意地说出这冰冷的话语。
“当然不会陛下。”老艾克同样笑着回答。
“那就和往年一样。在新生日庆典上多给我找些漂亮妹子，今年我想再试试精灵和半身人，感觉去年没过瘾，回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啊。”皇帝挑了挑嘴唇，满肚肥肠的样子让尤利安恶心。
皇帝继续说道：“跟往年一样，我先挑，剩下的都给你，你个老家伙，我要有你这身子骨就好了。”
“又该充实充实我的后宫了，多生几个儿子，让他们争得再激烈点。”皇帝拍了拍老艾克的肩膀，坏笑道，“一切都靠你了，好伙计。”
“是陛下，您放心吧。”老艾克淫笑着回答道。
大部分人都因为这话变了脸色，但敢怒不敢言，都沉默不语。
辉耀帝国伟大的皇帝洛萨·斯塔福德，向来是个物欲旺盛，很懂享受的人。这一点从他组建红袍军开始就没有变过。
多年的放纵掏空了他的身子，全靠珍品药材和大祭司的调理，才勉强保持了健康。
大臣们怀念三十岁之前的皇帝，那时的他称得上伟大。
当然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曾经的伟大难以复制，或许现在已经有人揭竿而起，推翻他的统治了。
尤利安有点后悔自己的选择，感觉浪费了一个翡翠机遇，和皇帝做朋友，现在来看似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尤利安，帝国好久没出过少年英雄了，我觉得你就很有潜力。”
皇帝又走向尤利安，并向他保证，“赞美和美人在向你招手，你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数之不尽的财富。”
一时之间，尤利安并没有激动与向往，心中反而充满了一种未知的恐惧，毕竟他不知道这个残忍到漫无边际的皇帝会如何对待自己。
他看看四周的人群，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的脸。
他隐约可以感觉到或嫉妒或嘲笑的目光，他知道这些人好奇他的来历，他即将在皇帝的安排下成为英雄，在众人的簇拥中亮相。
尤利安心中清楚，他无法把握命运，白骨命骰带来的机遇，似乎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朝着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
那个幻境……
尤利安看着皇帝，皇帝也正好回头看向他。
“尤利安，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皇帝在众人面前毫不吝啬的夸赞少年。
“你会成为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