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对话邪神
“你……好……”
宛若地狱掀起的风袭来，伊芙感觉魂都要被揪出来了。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从人类的喉咙里能发出这般恐怖的声音。
她看得出来，这具“雕塑”原本应该是活的，甚至是属于她曾见过几面的那个人。
她不敢想象那些触手是如何托举起这具雕塑的，但她能清晰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它皮肤下游走，像是蠕虫一般。
她似乎能闻到那僵硬的肌肉传出的腐烂气息，胃袋不住地翻涌。
“能……听懂吗……”
僵硬的话语像是信号一般，激活了她的泪腺，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用力点头。
她的心跳达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急速，仿佛要从这具被囚禁着的身躯里逃离。
“我问，你答……”
触手将雕塑送得更靠近了一些，伊芙模糊地看到那皮肤上还有没洗净的血痕。
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秽物大股大股地涌出。
或许是出于故意，她趁机低下头去，避开了与雕塑的对视，哪怕它并没有眼睛。
但她很快就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
地上除了黏糊的生物组织外根本没有任何杂物，仿佛刚才经过她喉咙的只是一团空气。
但是，当她的体液滴落时，她清晰地看到地面裂开了一张又一张细小的口器，它们吞吃着一切坠落于上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些高高扬起的组织，追根溯源一般生长着，攀附上她的脚，撕扯着她的靴子。
她的脚腕被牢牢捆住，能做的只有一边尖叫一边颤抖，但好在，它们只是拖拽了一小会儿，就又自顾自沉寂了下去。
有什么东西擦拭着她的嘴角，让她颤抖着抬起了头。
雕塑依然被举在和她平齐的位置，拼装起来的嘴一开一合：
“它们，什么都吃……”
雕像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呻吟，让它停了下来。
伊芙僵硬扭头，在看到只是另一个俘虏从昏迷中醒来时，她本能地松了口气。
被抓起来的强盗大叔，她还记得是被什么尸体给蒙住了脸，就一觉睡到了现在。
“这是什么东西！”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窘境，一边怒视着伊芙，一边大声喝问着，仿佛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一样。
伊芙想要张嘴反驳些什么，但她没能发出声音。
她意识到了她没有资格说话，这里的主人并不会对他们这么纵容。
他很快要遭殃了。
不知为何，伊芙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放开我！你们这些该死的魔物！”黑皮看到了不远处工作着的白色魔物，遥声呐喊。
他仿佛知晓了自己的结果，恐惧让他声音都在发颤。
伊芙看到雕塑经过了她的面前，径直来到了黑皮的面前。
他也看到了它，眼睛瞬间睁大，嗓子中发出了一声高音，震得伊芙耳膜生疼。
“安……静……”雕塑没有手，只是从一旁伸出了一根触手抵在唇间。
“汤姆……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黑皮认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满脸的难以置信。
雕塑并没有在意他的疑惑，只是将先前给伊芙的命令又重复了一遍：“接下来，我问……你答……”
“你是死了，还是活着的……不，活人不可能没有脑袋的，你是死人……”
黑皮仿佛没有听到雕塑的话，只是兀自说着，目光涣散，似乎落在了雕塑的身后。
“死了……但是你还活着……活着，你是从地狱回来的……”
雕塑稍微离得远了一些，似乎很嫌弃这个无法沟通的俘虏。
黑皮于是也看到了它身上的触手，陡然一声尖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不是人的东西！你是被邪神污染的怪物！离我远点！滚开！快滚开！”他用力挣扎着，那些捆在他肢体上的触手十分坚韧，但也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伊芙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污染！滚开！不要靠近我！”
她看到了鲜血从他的肢体上喷出，似乎是断裂的骨头刺穿了皮肤，在体表割开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安静！”雕像的声音大了一些，但依然止不住黑皮的尖叫。
他仿佛已经神智尽散，在人类社会中养成的习惯完全被抛弃，退回到了最原始的、只依靠本能支配的状态。
很快，他的话语也不再成逻辑，逐渐变成无意义的嘶吼。
在某一刻，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脑袋一歪，再无声息，只有鲜血顺着触手流淌而下，喂养着下方嗷嗷待哺的数只裂口。
伊芙看到触手将他从墙上摘下，径直送入身后的巢内，不知道要怎么做。
不过她有一种不会再见到他的直觉。
她看到雕像忽然转头与她对视，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强忍着泪水和声音，就连呼吸都用力停下。
“我问，你答……”
伊芙连忙点头，舌头有些打结，但她还是强行发出了声音：
“我一定……一定听话……邪神——大人……”
“你从何处……来……”
“星环王国，第七军事领，日辉城……”
“怎么，来的……”
“我是被，被强盗追着，触发了传送陷阱……”
“陷阱，在哪？”
“于贝尔地下城，三层……”
“地下城……”雕塑的这次问话只有一个简单的词语，让伊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看着皮肤发青的雕塑，心头越来越紧张，她总觉得如果自己不能让对方满意的话，就会像刚才的大叔一样被送入巢内。
估计会被当作魔物的食物吧？
不知道是不是生死时刻激发了她的潜力，她这个一直被老师骂笨蛋的差生忽然就聪明了起来：
“地下城是，是大陆上的一种特殊场所！”
因为有些激动，她的声音猛地放大，然后在自己意识到了这点后又迅速放低：
“那是一种基于空间魔法自然生成的场所，通常是深埋于地下，在很小的区域内延展出一大片的迷宫。”
“虽然称作是城，但大多是无规则的洞窟，只有少数会出现远古文明的遗迹。”
“地下城通常分很多层，里面栖居着数不清的魔物……”
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她回答得越来越流畅，信息量也越来越高。
只不过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只是在尽可能地想要满足眼前这位邪神，以期望自己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