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阿译长官
“阿译长官,前面好像有人闹事。”
一名穿着英军制服的士兵前来报告,他裸露出的四肢沾染不少泥巴,干燥之后像一层鳞皮盖在了皮肤之上,也许本意是想用来防蚊虫叮咬。
“语气放尊敬点,说军衔。”
张小七面色不太好的看着眼前的士兵,他之前被炮弹掀飞之后,昏到离开机场的第二天才醒,考虑到伤势,一直没让他参与战斗,此时他的职责是辅助阿译。
“咱们都是收容站出来的,没必要这么......”
士兵显然有些不开心,颇为不满的看向张小七这个“外人”,别管相处日久与否,先来的就是有理的,他们和阿译一起吃烂菜叶的时候,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
尊敬团长,是因为他发饷带着大伙打胜仗,凭甚还要多给你这仗着别人气焰的中尉好脸色。
张小七二话不说上去钳住对方的手,把对方的身体拽到阿译身前。
“你!”
士兵刚想要说话,视线刚好落到阿译身后的溃兵群中,他们已经被打散了编制,分配到各个原属于川军团的营。
但他们仍然打量着自己新加入的这支部队,如果出现战斗,这群已经麻木于溃散和逃跑的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抛下川军团。
队伍需要个权威,此时的团长不在,唯一的权威只有明面军衔最高的阿译少校。
当然,他没想这么清楚,他只是意识到这群溃军比张小七还“外人”。
“林副团长,请跟我来,我带你去。”
士兵毫无疑问的站在娘家人这边,这点尊重还是给得起的。
阿译挺直后背,将自己的腿绷直,双腿几乎是以正步的标准前进。
前方的泥土道路旁,三个溃军被川军团的士兵按在地上,一对父子模样的人脸色苍白的捂着怀里的包裹。
“什么情况,他们犯了什么事。”
阿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正经。
“报告副团长,这三个试图抢劫过路同胞,被我们的人看到拦了下来,等候处置。”
回应阿译的是李健,他正了正自己的眼镜,不屑的看着地上的三个兵渣滓。
阿译:“你们认么,这就是事实?”
其中一个看似主心的人物倒是先开了口。
“认,都快饿死了,不抢不偷凭甚活,老子们帮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给口吃食这么小气,就不是事实?”
阿译看向对方,这人四十余岁,一嘴大胡子,脸上横肉生的样貌凶悍。
见其毫无悔意,旁边的父亲先开了口。
“兵爷,你是要了我们爷俩的命啊,再者说,这包里真没吃食。”
“若不是吃食财宝,你爷俩护着作甚!不愿就是不愿,扯谎!”
大胡子将唾沫喷到阿译的裤腿上。
阿译略带尴尬的看向那位父亲,他又犯优柔寡断的毛病了。
“这位先生,对不住了,我们会军法处置他的。”
“呸!就你们,老子走南闯北,还军法,笑话!这东西就是搞笑的,你去打听打听,有几个没干过这事的,你动我试试!”
刺耳的声音一直缠绕阿译的耳旁,他将手指的关节一节节握紧,又松开。
悲哀的是,这大胡子说的很大部分是事实,精诚团结,一众抗日,实际上能不扰百姓的军队又有几支,到目前为止,新生的川军团做的好的难以想象。
“你要真要想要老子的命,你让那男的把他包打开,让我看清里面是啥,做个明白鬼。”
“你,你适可而止!”
阿译气的浑身发抖,牙齿上下剧烈的打架,那张还算清秀的脸赤红。
一旁的士兵也听不下去了,这兵渣滓也太厚颜无耻。
那位父亲叹了口气,把身上的包裹解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内容物。
旁边的李健想伸手阻拦,被父亲拦了下来。
一件女人的衣裳和一个小小的玉镯子躺在里面。
阿译不动声色地站在包裹的前方,遮挡住过路人的视线。
“兵爷,看清楚了吧,孩子妈就剩这点东西了,你保家卫国固然英勇,我丧了妻,孩子没了妈,我们就亏欠了么。”
大胡子沉默片刻,咧开一口黄牙笑起来。
“老子真是栽了,还能真遇到饿死鬼。”
“但那又如何,周边的,都听着,我叫赵鑫,今天要是死了,都记住,是因为抢了偷了这人,你们这群人也都手脚不干净,以后都好好想想!”
溃军们还在走,耳朵也在听。
大胡子心里打定主意,他们不敢将自己如何如何处置,一旦开了这个禁止扰民的头,以后就再也不能松手,过去的军旅生涯告诉他绝大多数的军官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阿译突然不生气了,他突然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阿译:“你觉得自己做的对,而且很有道理么?”
大胡子直视阿译的眼睛,毫不客气的挑衅。
“你这年纪轻轻能当上副团长,也不过是关系户吧,毛都没长齐,还学会教训人了?”
阿译面对的是没有秩序和纪律,这种错误来自于认知上的差异。
对方的认知里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对错,想要的是独活。
自己的团座尝试过让川军团的士兵们改变,但那是在禅达,他们还有时间。
现在战场近在咫尺,也许团座在,会想出更好的法子。
但现在,他作为川军团的代理,作为副团长。
阿译拔出了腰间那把手枪,打开保险,用左手拉开上膛。
“赵鑫,抢劫百姓,扰乱军队秩序,现由川军团副团长林译代为执行枪决,有遗言么。”
大胡子看到对方认真,不由的身上使劲试图挣脱,张小七和李健左右各一个直接把他牢牢按住,在地上砸了三下后提起脑袋。
剩下的两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连忙磕头求饶。
阿译扣下手枪的扳机。
枪声响起,尸体倒下。
阿译强忍心头震动,干咽口水,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向后面的士兵,不少人当即低下头不敢与这位副团长对视。
阿译有了权威。
他的权威来源于暴力,阿译感到沮丧,这并非他所希望的,自己真的做对了么?
李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抬头。
阿译看到那对父子深深为他鞠了一躬。
百姓的那条队伍,离川军团的队列近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