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目标
雒阳，袁府。
书舍中，两名士人打扮的青年，于案几处，抵足相谈。
一年近而立的青年，姿貌威容，坐于右侧，神色激动道：“宦官当道，国已不国，委实可恨。昨日伯求（何颙）还来秘密见我，咨询帮扶党人避祸之事。而党人深受诬陷，此中忠义之士，竟因此受难，诚乃大汉损失！若寻时机，我必全数诛阉人！”
左侧的士人，面容有些粗狂，抚须道：“本初若是需要人手，且振臂一挥，邈不才，愿携忠义之士奔波，尽杀此贼！”
一右一左，跪坐之人，分别是出身汝南袁氏的袁绍，以及“八厨”之一的张邈。两人关系亲密，互为奔走之友。
想到党锢之祸以来，宦官对党人的残害，袁绍愈加懊恼，前些日子，中常侍赵忠还派人来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今挚友张邈一言让他宽慰，遂准备起身拜道：“我有孟卓为友，幸也！”
“本初何以如此大礼！”
张邈见此，大惊，正待起身搀扶，一道话声打断了二人。
“阿绍！阿绍！大事，大好事啊！”
袁绍年有而立，于友人面前，还听到有人唤他小名，倒是面不改色，笑着看向门外，道：“是子远来了！不知子远为我等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莫非是孟德平安无事，已经返回了沛国？”
时下，袁绍同曹操，许攸等，本为好友。而许攸性子如此，袁绍早就见怪不怪，便是寻常面对曹操，有外人在，也是大不咧咧唤着“阿瞒”。
许攸步入的时候，头上漆黑高冠，早就歪歪扭扭，额头尚冒着汗，见张邈在此，忙见了一礼，然后拿起案几上水壶，毫不顾忌形象，咕噜噜就往嘴里灌。
紧接着，听他说道：“张让受天子之命，往河东大肆敛财，于昨日，为一群义士半路伏杀，尸首分离，惨死当场！”
“后那义士也真是大胆，竟也杀了一个回马枪，斩了宦官义子，那作恶多端的河东太守熊虎！”
“不仅如此，数日前，欺压地方的解县令，及熊氏子，皆为其众所诛！”
“壮哉！”
“壮哉！”
许攸言落，得闻此间消息，袁绍等无不激动喜悦，纷纷拊掌，大喊了两句。
十常侍张让，乃众宦官之首恶，这么多年来，蛊惑天子，僭越朝制，排除异己，敛财无度……人人得而诛之！
未曾想，往河东一行，身死于道上。
能杀张让者，又该是忠义勇为，碧血丹心之士！
袁绍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此间消息，大快人心，今传于雒阳，不日自将传遍天下，宫里，还有朝堂，也该热闹了……子远，这些义士，是何来历，可知其姓名？”
许攸得到了张让身死的消息后，就急匆匆来告诉袁绍，且依稀记得奏报之上，前几个人名，抚须道：“那为首的义士，乃是一兄弟，一名关羽，关昭……根据河东来讯，在杀了阉贼之后，就已逃走，此时不知踪迹！”
袁绍满脸惋惜道：“可惜当下，不能亲见这些义士，若是见之，我自当好生结交一番！但为今日之事，子远汝也不用走了，我等三人，当摆宴好生庆贺一番！”
“善！”
……
时已三月，距关羽、关昭等人，伏诛张让，已过去了一旬半的时间。
毫无意外，张让死后，汉天子刘宏大怒，迅速下令，让河东捉拿凶人，定要明正典刑。但因对张让不喜，地方官吏军将，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表面做了做样子，有意放在这些义士。
而河东太守空缺，年初大朝会前后，重新被任命为大司徒的袁隗，举荐了前并州刺史董卓为河东太守。袁隗并不知道的是，若无意外，十余年后，作为袁氏故吏的董卓，会恩将仇报，且“乃悉诛绍宗族太傅隗等。”
至于朝堂之上，亦展开了新一轮的斗争，便是张让死后，留下来的利益，使十常侍内部，竟也争的你死我活！
不过，这一切朝堂大事，距离关昭等人太远。
趁着混乱，他们一行人安然脱身之后，为死亡的游侠儿，立了衣冠冢。以身上伤势，于闻喜养伤多日，并散尽所有钱资，交给了季良，让之抚恤阵亡者的家人。后，同季良等人惜别，言及其人处理完善手头事务，将来可于涿县相会。便只骑着几匹马，接上张家娘子，按照规划，开始了逃亡之路。
从安邑往北，过闻喜，一直往北，距离襄陵，尚有三十里，也就是后世的山西襄汾县境内，有一地名，叫白波谷。
历史上的汉末，即六年后的中平五年，郭泰所领黄巾军，于此起事，遂名“白波军”，一度拥众十万，并影响了汉廷局势。其首领李乐、韩暹、胡才等，后受朝廷招安，得任要职，只是结局都不算好。
这日间，天气晴朗。
于白波谷之地，靠近集市的客院内，关昭和关羽，以及张娘子，几人暂于此休整。
客院只租用一日一夜，待备齐了干粮，打听好情况后，就会继续北行，进入太原郡，入常山国，最后按照关昭建议，往涿郡去，投奔刘备！
傍晚，晚霞满天。
关羽乔装打扮之后，尚往市井探寻消息未归。关昭留在院内，让此地主人寻来马食后，学着喂了一会儿马，随之坐在石阶上，拔出用布袋包裹的长剑，看向那重新被磨得发光的剑刃。
上面倒映着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同是丹凤眼，卧蚕眉，且脸蛋同大兄关羽一样，天生有些“红光满面”。只是仔细看去，眼眸深处，则显得深邃，有着不属于年龄的成熟气质。
当他将剑身重新插入剑鞘，一双凤眸看向远方，当日诛杀张让的一幕幕，再度浮现。每次回想，不觉感慨他们的好运气，还有大兄关羽展露之武艺。
不知当下的董卓，吕布，可有这般神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想到那些并肩作战，身死的游侠儿，关昭面上有些伤感。但念及途中所见，普通人的艰难求生，还有那一个个饿死道边的无名尸首，一股更大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将长剑抱在怀里，关昭收拢心思，默默考量起了将来。
“现今杀了张让，我和大兄他们，必然已经扬名！如此，取得了不错开局，有了‘投名状’！”
“短期目标，寻到刘皇叔，加入他的团伙。”
“中期目标，在刘皇叔身边身边立足，为之积累人马，而待天下动荡。”
“长期目标，帮扶刘皇叔，建立根据之所，不至于将来同群雄的争霸，初期就陷入不利……”
“至于最终目标，自是匡扶汉室……”
关昭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天边云朵，有些对于未知的担忧情绪，微一叹道：“不晓现在的刘备，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和史书记载，有些出入……可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