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甲子
堂舍内，因季良、颜良、文丑的投效，让刘备非常高兴，不知不觉有些喝高了。
待让仆从收拾好住舍，请三人下去休息，另有樊越等人告退后，屋舍里，只剩下了关昭、关羽、张飞、简雍。
一时，刘备原本有些通红的凤目，逐渐恢复了清明，接过了关昭倒来的茶水，其一饮之后，看向张飞道：“三弟白日于市井之内，与季君等有过交手，觉得其众武艺如何？”
刘备能看得出季良，颜良等，皆为勇士，但难有具体判断。而方才宴中，不禁谈笑之，就如同关昭所言，几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以此之问，可见刘备心里的好奇。
张飞面对大兄刘备，没有平日的毛毛躁躁，还有口若悬河，倒是摸着下巴，昂着头，非常实诚道：“若是单打独斗，飞自不惧之，但若任意两人同我交战，我难敌也！”
张飞每说一句，刘备眼眸就多亮了一分，随之，他笑着看向关昭和关羽，脸色恳切道：“二弟与四弟，为备寻了良才耳！”
……
对于季良三人的投效，刘备不仅宽以相待，还非常重视，于次日，赠予了安置钱资外，并请入了庄园，同张郃一道，训练护从。
进入八月后，涿郡渐显清凉，同冀州大部延续了半年的旱情不同，郡中尚显风调雨顺。而刘备再度接受关昭的建议，依靠大商捐赠之资和辽东贸易赚取的钱资，大部都购买成了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冬十月初，光和六年的第一场雪，不约而至，对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
蔡家别院，阁楼内。
关昭跪坐于书案处，握着手炉暖手，头戴介帻，身上穿着紫绮锦缘绵袍，袍服之内，内絮丝绵御寒，很是暖和。下身则穿着合裆绵裤，外罩后垂交输的曲裾纱縠单衣。腰间佩戴着玉佩、香囊之物。
此种装束，也是标准的大汉士大夫，冬日所着之衣。
自跟随大兄刘备，以行商诸等所获，有了钱资改善生活之后，关昭并不介意穿的好一些。
待他眸光从竹简，缓缓移动，掠过前方对坐的师兄阮瑀身影，看向阁楼外的雪花，轻声道：“今岁大雪突至，连绵多日，想来临近的冀、青之地，亦是难免，其地于今岁，多有颗粒无收，而‘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民心若不稳，就如我同师兄所言，大乱将至耳！”
无论是瘟疫，旱灾，还有今岁的雪灾，势必要为张角的“大业”都增加一把火！
此时此刻，张角又在何地？许对明年的反抗大汉朝廷，已做了规划了吧？
再有两月，就是光和七年，也是甲子年！
无数的黄巾军们，即将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由此席卷天下！
不破不立。
他为大兄刘备筹备将近两年，有马匹、粮食，人才之积蓄，能否改写命运，赢得群雄争霸之先机，顺利三兴季汉……一切就在来年了！
这些深层谋划，还有对于未来大势的预知，只有关昭自己知道，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透露一些，以增加在刘备，兄长关羽，乃至于蔡邕，还有师兄阮瑀心目中的地位……
阮瑀亦是放下了书卷，顺着关昭目光看向飘落地面，渐渐融化的雪花，就如同天灾人祸之时，一个个消逝之生命。
而师弟所言“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乃是出自《汉书.传.郦陆朱刘叔孙传》，让他想到了一百年前，著作《汉书》的班固。
天下若是迎来了动荡，他能否置身事外，同班固一样，专心学术，写出一传世名篇？
大雪带来的寒意，逐渐驱散了他心里的想法，随之转头看向关昭道：“地方若生动，天下不宁，又不知会死多少人……师弟觉得，若真的出现动乱，最先会从何开始？”
关昭紧握手炉，回正身子，道：“对于师兄所问……昭觉得最先应是冀州。一则冀州人口多，距离京师之近。二则，这两年来，天灾之属，也多有波及，民怨本就沸腾。加上朝廷对于地方之控制，早有失衡。一旦有人聚众而起，此若星星之火，自会引领天下。”
阮瑀抚须的动作一顿，皱眉道：“此中关键，可是师弟月前和先生有言的太平道之患？”
实则，之前和蔡邕交谈时，关昭才知道，张角所领的太平道，这些年间，不是没有发生小规模的动荡。但都是小打小闹，很快被镇压下去，州郡也没当一回事。
或直到光和七年，那场联络了七州二十八郡之信众，几十万人一道反朝廷，这才真正动摇了大汉的根基。
时下，太平道大势已成，就算朝堂知道隐患何在，以其众之广泛，且也无从下手了。
面对阮瑀之问，关昭摇了摇头，道：“太平道教众若连成一片，使天下震动，在昭看来，乃是果，非是因耳！”
阮瑀还在思考自家师弟所言，其中深意，发现大门处，先生蔡邕带着几人归来，来不及交流，忙去相迎。
蔡邕这两日，于涿县之交际不断。
关昭和阮瑀这对师兄弟，早就熟悉了，随即帮着招待了起来。同样以蔡邕弟子之名，赢得了来客的夸赞。
但于今日，蔡邕同客人说的一句话，倒是引起了关昭的注意。
“从去年开始，党锢之事，大有解除。就在半月前，子琰为杨太尉向天子推举，再召议郎，出任青州刺史！”
杨太尉自然是出身弘农杨氏的杨赐，也是杨彪之父，杨修之祖父。
表字“子琰”者，很快让关昭想到了汉末的一个名人，与司徒王允谋诛董卓的黄婉。
见恩师蔡邕的语气，显然是同黄婉相熟！
这些看似细微的人脉，在关键时刻总能拥有妙用。
而黄巾之乱在即，关昭经过深入考量，为大兄刘备所选，最合适建立根据所在，甚至未来谋取一州之主的地方，正是青州。
将这些想法埋在心底，关昭知时机尚不成熟，并没有打搅蔡邕，或问询什么。
正如《易》曰：初九，潜龙勿用。
他和大兄刘备之众，正处于蛰伏之内，所需的亦是时机。
十月很快走完，一晃就到了十二月末。
随着岁除之日过去，大汉天下迎来了正月初一，也是岁首。由此宣布着进入到了光和七年，亦是甲子年。
同在此时，远在冀州，大贤良师张角，正召集着太平道核心，为他的黄天之世，做着最后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