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对策
秋风萧瑟，吹散了京城街头的落叶。吴有性的府邸坐落在城西，庭院深深，青石板路铺就了一条幽静的小径。曹文诏骑马而至，马蹄声在庭院内回荡，惊起几只麻雀。
管家将曹文诏引入偏厅。吴有性正在阅览医书，听到通报后抬起头。
“曹统领，有何要事?”吴有性放下毛笔，示意曹文诏落座。
曹文诏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外人后，缓缓开口:“关于御林铁卫的事，恐怕已经到了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他将近日京城流传的谣言娓娓道来。
“半人半兽?传播瘟疫?”吴有性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些流言，分明是有人在刻意引导。”
曹文诏点头:“御林铁卫的弟兄们已经开始遭受歧视。有商贩不愿与他们做生意，街头巷尾的议论越来越难听。”
吴有性站起身，走到窗前。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陛下推行牛痘接种，本意是救人。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正因如此，我才来寻你。”曹文诏的目光如炬，“这不仅仅是御林铁卫的事，更关乎整个牛痘接种计划的成败。”
吴有性转过身，目光与曹文诏对视。两人都明白，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医学问题，而是一场关乎朝廷威信的政治博弈。
“你有什么建议?”吴有性问道。
曹文诏沉默片刻:“必须尽快扭转民间舆论，否则这些谣言会像瘟疫一般蔓延。”
曹文诏看着吴有性:“你如今是太医院的院判，能否通过太医院来扭转民间舆论?”
吴有性轻轻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曹统领久在军中，对太医院恐怕并不了解。“
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太医院表面上或许会支持牛痘，但暗地里?虽说医者向来以仁心仁术为怀，可人毕竟是复杂的动物。”
曹文诏捕捉到了吴有性话中的弦外之音。
太医院作为朝廷最高医疗机构，在这场牛痘接种的政治漩涡中，注定难以置身事外。
表面服从，背地里却另有算计，这是官场博弈的常态。
“你的意思是…”曹文诏追问道。
吴有性放下茶盏，茶水在杯中激起一圈涟漪:“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要禀明陛下。”
他站起身，整理衣冠：“曹统领，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宫。”
曹文诏目光一凝:“正合我意。事不宜迟，就此动身。”
两人快步走出偏厅。
吴有性吩咐管家准备了马匹，和曹文诏马踏着秋叶，向皇城疾驰而去。
文华殿内，阮大铖正与翠儿演绎新曲。殿中檀香缭绕，琴声悠扬。
王承恩快步走到崇祯身边，俯身低语:“陛下，吴有性和曹文诏在殿外求见。“
崇祯放下手中的茶盏:“宣。”
曹文诏与吴有性进殿叩拜。曹文诏将京城百姓对御林铁卫的歧视，以及那些荒谬的谣言一一道来。殿内琴声已歇，只余檀香袅袅。
“有意思。”崇祯的声音不疾不徐，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文华殿内一片寂静。崇祯转向王承恩:“去，宣魏忠贤来殿觐见。”
王承恩躬身应命，转身疾步而去。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吴有性和曹文诏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诸位稍候。”崇祯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魏忠贤年事已高，行动不便。”
片刻之后，魏忠贤缓步走进殿来。
看到殿内站着这么多人，魏忠贤愣了一下，佝偻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正要跪下行礼。
“魏忠贤，免礼。”崇祯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你年事已高，不必多礼。”
魏忠贤直起身子，眼神闪烁:“陛下宣老奴来，不知有何吩咐?”
崇祯目光在魏忠贤脸上停留:“朕听说，你未入宫前有个女儿?“
魏忠贤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低垂着头，声音有些发涩:“回陛下，确实…那时老奴浪荡，欠了许多债，实在无力抚养，就…就把女儿给卖了。”
“魏忠贤，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把自己的骨肉找回来?”崇祯问道。
“老奴…老奴这些年也曾四处打听。“
魏忠贤的声音哽咽，佝偻的背影在殿内显得格外孤寂。
“可时过境迁，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没找到就不找了?”崇祯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殿内温度骤降。
魏忠贤浑身一颤，连忙弯下佝偻的身子:“陛下…“
“找没找到是一回事，而找不找又是另外一回事。”崇祯的目光如刀，直指魏忠贤内心深处。
他转向殿下的阮大铖和翠儿，“阮爱卿和翠儿正在排练新戏《盼女归》。“
崇祯缓缓道来:“这戏讲的是一个商人，年轻时因欠债将幼女卖与他人。后来东山再起，却发现钱财难买子女亲情。他日日在路边搭建凉棚，为往来行人煮茶，只为能多听些女儿的消息。多年过去，他的头发全白了，却始终不肯放弃。每到夜晚，他都会站在院中那棵老梨树下，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女儿出生时也是这样一个月夜…”
魏忠贤的肩膀开始颤抖，眼泪不住地往下落。殿内一片寂静，只有他压抑的啜泣声。
“朕来帮你找。”崇祯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即便找不到，朕让阮爱卿写的这出戏，也能让天下人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心意。“
魏忠贤双膝重重跪地，泪水滴落在青石地面:“老奴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崇祯挥了挥手，“叫你来，还有要事相商。”
他示意曹文诏上前，将御林铁卫遭受的非议一一道来。
殿内光线忽明忽暗，魏忠贤佝偻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他听完后，眼中闪过一道凶光:“这些贱民，敢对御林铁卫说三道四。东厂定要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把他们的牙一颗颗拔掉，让他们尝尝苦头!”
“不必如此。“崇祯的声音陡然转冷，“这些流言必有组织，有预谋。朕要你查出背后之人。“
魏忠贤躬身领命而去，眼中凶光渐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