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加钱
“那你们为何不吃？”
老王面带羞赧，道：“这...小人家中有着四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每隔几天，我都会藏下发给我们的粮食带回去。”
看了看这群匠人脸上的表情，显然，他们很多人都如老王一般，将工部每日发下来的粮食藏在身上带回家给孩子吃。
瞧着这一张张质朴的脸，朱棣鼻头一酸，随即心中便是止不住的愤怒。
“去，将工部尚书薛祥请来军器局！”
他朝着身边的侍卫吩咐道。
很快，工部尚书薛祥便被侍卫裹挟着，带到了军器局。
他一脸懵逼，显然是还没弄清楚状况。
自己办公办的好好的，突然被手持燕王腰牌的侍卫闯了进来，说是奉燕王的命令请他去军器局走一遭，一路上又生拉硬拽，生怕他走的慢了。
“薛大人可用过早膳了？”
薛祥本就搞不清朱棣为何命他来这，听到这话更是满头雾水。
不过他毕竟也是个混迹官场的人精了，虽然不知道燕王的目的，但燕王这段时间可谓是圣眷在身，刷刷自己的存在感总归是没错的。
于是他开口道：“臣刚安排完事情，一时忙过了头，还未来得及用膳。”
朱棣见他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心中不自觉有些好笑。
当官的这个点还没用早膳？反正他是不信。
“既然薛大人还未用过早膳，那便最好不过了，我来此，就是想请大人吃个便饭。”
薛祥更加茫然，瞥了瞥四周的环境，尴尬道：“殿下莫不是取笑于我，这军器局，何时成了用膳的地方。”
朱棣淡淡一笑，指了指刚才被他扔到地上的吃食。
“这便是我请薛大人吃的早膳。”
薛祥扯了扯嘴角，脑袋里飞速运转，可想了一圈，也没发现王师回京后自己有哪些地方得罪过朱棣。
“殿下这是何意，这黑面馒头和沾了泥的半截玉米，人如何吃得？”
“是吗？”朱棣冷笑一声，随后气势一变，“既然工部尚书薛大人都知道这黑面馒头难以下咽，自己吃不得，可为何这些匠人吃得？”
“这...殿下，匠户的伙食向来如此，军器局日供两餐，已是难得，殿下又何必为难于我？”
薛祥算是明白朱棣的意思了，这是为了军器局的匠户抱不平来的。
可在知道朱棣为何发难之后，他就更糊涂了。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匠人的地位比那商人来说根本好不到哪去。
而军器局的匠户们，薛祥自认为已经是待他们极好了，一日供两顿饭，每季也都会赶制一批衣物。
让他们有活干，又有吃有喝，这不是挺好的吗？
“自秦汉起，这户籍制度便存在，陛下也曾在去岁与老臣奏对，说是想要更细致的划分百姓们的户籍...”
朱棣闻言一滞，他险些忘了，“士农工商”这句话便是依据户籍制度所来的。
士大夫阶层，在古代享受独特的政治权利，甚至不需要承担纳税义务；
农户则专门从事农耕，是古代社会的基础支撑；
“工”和“商”则被称为末业，地位较低，在政治上有诸多限制，他们所承担的赋税标准也与其他类别不同。
这一划分在明朝时达到了鼎盛，朱元璋在照搬了元朝的户籍制度的前提下，又做出了细致的划分。
官府按人口所从事的职业进行划分，可分为儒户、民户、军户、匠户等户籍，并规定各色户籍世袭职业，不容更改。
例如农民的子弟世代务农，工匠的子孙世代做工，军户的子孙世代从军。
这就导致如果家中没有关系，那么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将被困在一个阶级。
各色户籍世袭的制度，相当于规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那些出身商户的孩子兴许还能靠着家中的余荫，勉强攀附上个贵人。
可普通的农民或是匠户，想要翻身那可是难如登天，只有通过读书出人头地。
可农户尚且家有田地，余粮总归是有。
再加上朱元璋之前重农抑商，对于农户的扶持力度其实很大。
而匠户可谓是士农工商四个阶层中最惨的一个存在了。
拿着低薄的工钱，家中又不能靠着种植粮食吃饭，便只能去买。
而且匠户由于身份特殊，像这军器局的匠人，便是领了个为官方出力的名头，可得到的报酬却仅仅是两顿饭，几个黑面馒头罢了。
若不是朱棣种植并推广了玉米，恐怕这些匠人能吃的也只有黑面馒头了。
长此以来，莫说是发家致富，恐怕就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
而就是这帮吃不饱穿不暖的匠人们，日日夜夜在军器局研究，不断改进火器，使得大明官兵借此利器驰骋疆场。
那可都是为大明研究开发火器的国之栋梁啊！
这他妈要是搁现代，这帮人高低都是教授、院士级别的。
朱棣越想越来气，有心想去找朱元璋，变革户籍制度。
但这个想法只是在他脑中闪过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士农工商四个大字贯穿了古代的封建王朝，那是亘古不变的，也是刻在每个帝王心中的刻板。
他若贸然提出废除户籍制度中对于各色户籍的限制，别说是朱元璋了，恐怕朝堂之上全部官员都要参他一本。
但看着这些惶恐的匠人，朱棣又觉得此事不能轻易了结。
若真一直让这些匠人过这般日子，谈何实现他心中将大明步入工业化的梦想？
于是朱棣平复心情，对薛祥道：“薛大人可知自火铳出现之后，我大明官兵的伤亡人数降了几成？”
“父皇重视火器，大明每一个百户中，就有十人配备火铳，可见火器之威。”
“拒马河一战，本王仅凭万余人，先斩乃儿不花手下万户克鲁台九千余人，又连夜奔袭，直奔敌军中军。”
“本王所仰仗的除了我大明将士的英勇无畏之外，便是军器局所制造的火铳。”
“这些个匠人日夜耗费精力，打磨火铳，又不断改良，拯救了因战争而永远回不去家乡的将士，如此功劳，薛大人可瞧的上？”
薛祥被朱棣说的哑口无言，小心翼翼的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加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