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猫妖
重明拉着梵青在人间游荡，他们也见到了不少的人间地狱。
比如道貌岸然却嗜杀的修仙者，可怜到刚成形就被打成四分五裂的鬼魅，以及这满目疮痍的人类。
重明和梵青路过一个还算繁华的城池，在这里住了许久，城主豁达开明，所以这城中的百姓还都算过的幸福。
梵青能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就在这座城中，每日重明都会带着自己在城中寻找神识碎片。
原本还在排队买烧饼的梵青，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依旧是熟悉的动作，身后的男子怨气不减。
“你那个好姨母，竟然敢把本座...”
话还没说完，周围的人群就开始呵斥魔神。
“这是谁家的公子啊，怎么还欺负一个孩子？”
“真不害臊。”
梵青能感受到魔神对周围的凡人起了杀心，毕竟这个老东西没有重明的好脾气。
梵青顺口胡诌了一句：“诶呦，柳管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逃课出来吃烧饼了~”
魔神听到柳，手一松，神色惘然。
看周围人散去，只当作是谁家的小公子不学好逃课被抓的家常事，就也不再围观。
闻着声音过来的，还有重明，虽然是面色不喜，但也把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并带走了。
走到半路，魔神停下。
“为何不让本座动手，不过是群蝼蚁。”
重明没好气的把梵青拽到自己身边，习惯性的把那人护在身后，梵青从中明露出一个小脑袋，也在打量怒意不减的魔神。
“这城中有阿青的神识，你把他们都杀了，神识就彻底无法完整....”
魔神原本环在胸前的手臂也放下，没继续追究。
魔神锐利的眼睛盯着梵青，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径直朝着二人走来。
俊脸上是少有的笑意。
“诶呦，这小家伙还真是你的近亲，几日不见怎么还变成个带把的？”
“过来本座看看，你的那个什么样子？”
魔神还真作势要去扒梵青的裤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泛起水色，哇的一声哭出来。
重明嘴角一抽，也顾不上旁边的魔神，他慢慢扶起地上的梵青，用手拍掉衣服上的灰尘，拿出帕子一点一点的擦着梵青脸上的小珍珠。
嘴里像个妇人一样的和魔神抱怨道：“你也真是的，阿青还年幼，神识丢了自己控制不了性别，原本前几天如厕的时候，阿青就被别家的孩子说那物什长得奇怪，我好说歹说哄了阿青半个月，连上茅房都跟着。”
”你可好，刚一来又给弄哭了。”
魔神识趣的收起那副坏事做尽的嘴脸，蹲在梵青身边，某人的小珍珠泛滥，两个大男人轮着接，远处几个凡人见了，也内心嘲笑他们不会哄孩子。
魔神撇了撇嘴，他也不知道为何，梵青哭起来，让他烦躁的又想杀人了。
“你别哭了，本座跟你开玩笑的。”
魔神低眉顺眼的模样温柔的不像话，他伸出大手摸摸梵青湿漉漉的小脸，重明没拦着魔神，眼下把这掉珍珠的小凤凰哄好比什么都重要。
梵青没理他，抱着重明的腿把头埋下去。
魔神半晌见不管用，威逼利诱的杀招在梵青身上也不合适，踌躇一会儿后，他站在原地消失不见。
重明刚想破口大骂。
什么人啊？
把别人孩子气哭还撒手不管了？
他妈的，打架那天就应该多给他下点禁术给这个老东西变成牛马！
魔神倒是没有逃跑，去街上买了一包糕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遁了回去。
“小家伙，看看这是什么？”魔神的声音带着一点诱哄。
只是他这魁梧的身材，配上一脸的肃杀之气，像极了专门拐小孩儿的大骗子。
梵青也是哭的累了，抽噎着看向魔神的手中，里面有一股熟悉的香甜味。
魔神从油纸包里小心地取出一块桂花糕，还没等梵青反应过来就塞进那张粉嫩的小嘴里。
梵青眼睛都亮了，这东西真好吃，就算不是用人类的味蕾吃不出甜味，但是桂花的香气也很好啊。
重明白了一眼魔神，没多说什么。
魔神问梵青：“有那么好吃吗？”
梵青吃的正香，已经把不开心的事情忘在脑后，轻轻地点头。
三个人走在城里背人的巷子中，小的在前，大的在后，树荫中的影子钻出一团白色，快速的飞奔到他们身边。
魔神对于这种鬼灵精怪感知的非常快，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白猫就被他拎着尾巴倒吊在半空。
喵——
喵————
梵青急忙大喊道：“快别杀它，我的神识还在白猫的身体里！”
魔神皱眉，松开禁锢住白猫的大手。
白猫轻巧的落在地上，先是用带着毛刺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尾巴，又走到梵青的脚边蹭了又蹭。
但此时重明的脸色阴郁，并不好看。
“小神仙，救救我的恩人，我把神识还你，现在我心愿未了，只能靠小神仙的东西吊着一口气。”
魔神不耐烦的张口。
“借别人的东西苟活，还要理直气壮的要人家帮你，可笑。”
白猫低垂下脑袋，又不死心的看着梵青，眼中满是哀求。
白猫的眼睛是异瞳，一黄一蓝，除了太过瘦小，看起来也不脏。
梵青伸手摸摸猫的后背，重明背过去身子像个怨妇，魔神倒是爱看热闹。
“罢了，你说吧，何事求我？”
梵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翠色的眼珠儿有一抹不悦，很快就消失不见，只有魔神看得见。
“恩人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他上个月染了风寒，吃不饱也穿不暖，本该去往轮回，但因我生性贪玩跑出家门寻不到回去的路，冻死在外面的大山，我靠着小神仙的神识残喘至今，但是爷爷到现在还吊着一口气等我回家，只是他无法看见我，再等几天执念根深蒂固，灵魂就会被困在人间不能超生了。”
魔神叹了一口气，似是在感慨人类的脆弱。
梵青让白猫带路，三人一猫在许多地方的影子中赶路，而这法术既不是魔神的，也不是重明的。
这白猫是妖。
梵青还以为会有什么陷阱，哪知赶到白猫口中的家里，就是一座破烂的寺庙，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叟仰躺在杂草堆里，周围甚至有些酸臭的味道，既刺鼻又熏眼睛。
老叟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满是皱纹的脸一直望向寺庙门口的方向，眼睛里只有绝望，怕是连泪水都流干了。
老头听到一点点响动就兴奋的大喊。
“小白，是你回来了吗？”
“小白，你在哪？出来给老夫看看，就看一眼，老夫才能安心的上黄泉路啊。”
老头发出像是朽木被拧断的声音，并不好听。
影子中的小白猫急忙跳到老头的身上，开始对三个人说话。
“这就是我的恩人，我跟了他轮回九次，我的九条命也都没了，还请小神仙帮帮我。”
梵青还没来得及开口。
“你附在我的身上吧。”重明说。
魔神和梵青都看向那个一直闷不吭声的重明。
重明掐个法诀，按照白猫现在的模样变幻，白猫纵身一跃，跳入了重明的躯壳。
喵呜——
一声猫叫，老头的身体像是回光返照般的挪动了一下，老爷爷擦擦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长着霉斑的土豆。
“小白，爷爷在这里，今天有东西吃啦，快过来。”
白猫迈着灵巧的步子走向老爷爷，它跳坐在老爷爷的腿上，吃着有些酸臭的土豆。
白猫的闭着眼睛，感受着老爷爷不算温暖的体温，那双粗糙的手，依旧是温柔的在它身上抚摸着。
尖利的牙齿咬在土豆上，发出软烂的咀嚼声，猫脸上的毛发都是湿漉漉的。
温暖的阳光洒在老爷爷欣慰的脸上，他笑着走了。
当然，猫妖也走了，九条命都赔进去，已经是回天乏术。
白猫化作一小块琉璃向着梵青的额头飞去，一瞬间就融进了神识。
“你原本不会死的。”
梵青开口说道。
只是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老爷爷，还是说给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