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4 小学下
当滑肉汤的香气首次飘进四年级教室时,我们这群还未获得住校资格的孩子,正经历着中国农村教育变革的双重轨迹——营养改善计划的阶梯式推进与撤点并校的浪潮。每周三晚的这勺肉汤,既是政策红利的具象化(国家试点尚未启动,但地方性营养干预已萌芽),也是教育资源分配的身份标识:只有四年级以上的住校生才能享用,而三年级走读生只能在窗外吞咽口水。
四年级的时候住校了,每周带一袋米到学校,周三一般要回一次家再带一袋。每天蒸饭,中午的饭需要在早上第一节课之前用蒸饭盒子装好合适的水与米,晚上的饭则是下午上课之前装好,早上的饭则是晚自习结束之后装好。每顿饭下饭菜是一般是从家里带的腌菜,酸豇豆等,家里条件好的会买一瓶老干妈或者豆瓣酱。后面出校到学校后面玩,了解到学校的水是买的住在学校后面居民水塘里的水,据说一年要交几百块钱,很贵。水质情况并不好,池塘里有很多癞蛤蟆,水面有很多浮漂。
班上来了两个转校生,是姐弟。他们原来所在的小学已经倒闭了,而且情况更糟糕,只有五个年级。其中弟弟比我大几岁,显然,姐姐比我大的更多。
班上来了一个转校生,据说小学毕业后去市里面读书了。她评价我:一看就是那种成绩很差又很老实的人。
班上又来了两个转校生,是一对姐妹,原来的学校倒闭了。
住校生的铁皮饭盒里盛满时代印记:每周从家背出大米,与腌菜坛子里发酵的生存智慧形成对照。学校购买池塘水的交易,是学校在基础设施拨款不足的情况下,向私人购买劣质水源。而转学生的持续涌入(两年内班级新增5名插班生),则见证着“每天消失64所农村小学“的残酷现实:他们原校的倒闭不仅因生源萎缩,更因地方政府在“优化资源配置“名义下的激进撤并。
学校操场上来了一个旧的篮球架,后面有同学斥巨资15元买了一个篮球。我们终于打上了篮球,以前只是听说过篮球。
六年级的时候要参加毕业考试,会决定去读初中时分在哪一个班。在我们小学只有报考镇上初中这样一个选项,运气好的话,班上会有五六位学生分到初中的快班。我现在对当时的事情没有什么印象了,当时可能很紧张吧。
操场上的旧篮球架是政策悖论的见证者:当中央拨款修建的新教学楼里仍没有体育器材时,学生用15元(相当于30顿早餐费)众筹的篮球,完成了对“体育教育“的民间诠释。这种草根式的教育自救,与毕业考试时仅5%学生能进入初中快班的筛选机制形成荒诞对比——撤点并校承诺的“优质教育“,最终凝固为教室墙上重点中学录取率的数字神话。2007年全国农村小学较2001年减少45.3%,班级接收的转学生,可能来自当年被撤并的农村小学。学生每日步行里程数据(同期农村小学生平均上学距离10.83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