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烦恼与喜悦（二）

告别了觉者之后，少年便继续前进，在一处密林之中，他看到一个英俊庄严的黑影，只见许多人围绕着他，似乎等待他说些什么。

少年走上前去，看到那个黑影站起身来，对这些环绕着他的人，如是说道：

“你们聚集于此，想要收获更深的喜悦，可是，一个有着深刻喜悦的人，要先于“低洼”中走出，而后才能跃入喜悦的深谷。

你们之中，许多人仍困于低洼，许多人已跃入深谷，你们的心中说着截然不同的话语。

烦恼者如是说道：我渴望轻而易举的人生，可这人生苦不堪言；我渴望健康幸福的生命，可这生命充满疾病与痛楚；我渴望游刃有余的生活，可这生活尽是磨难与险阻。

喜悦者却要这样说：

谁能够令你们受苦呢？你们这些尝尽苦味的人，真是有福了！纵然是最苦的苦胆之中，压榨而出的苦水，我这沐浴于甘露之中的灵魂，竟难以尝到半点苦味！

谁能够令你们受痛呢？你们这些感得痛楚的人，真是有福了！纵然是坠落而来的太阳所赋予的灼伤，我这孕育于深谷之中的意志，竟难以感受到半点灼痛！

谁能够令你们受阻呢？你们这些受尽阻碍的人，真是有福了！纵然最陡峭最崎岖的悬崖化作的险阻，我这将自己铸为桥梁，行于其上的爱，竟难以受到半点阻扰！

烦恼者如是说道：

我的爱总令我痛苦万分，我对他们坦诚相待，他们却要欺骗于我；我对他们恭敬如宾，他们却要瞧我不起；我对他们的困难，总是鼎力相扶，可当我跌入水坑的时候，他们却不见踪影；要我还爱着他们，这真令我痛苦，可要我舍弃自己的爱，我怎么受得了？

喜悦者却要这样说：

谁能够欺骗我呢？骗子从我的手中拿走财宝，我却要为他礼赞：盗窃者有福了！它盗走我多余的东西，却不忍盗走我的喜悦！

谁能够轻蔑我呢？傲慢的人对我仰起他的额头，我却要低眉向他微笑，并为他献上礼赞：傲慢者有福了！他用傲慢的火焚烧他自己，却不忍烧毁我的喜悦！

谁能够背弃我呢？那些人背我而去，我却要为他们展露微笑，并为他们献上礼赞：背弃者有福了！他用最冷冽的寒冰侵冻自己的心，却不忍冻伤我的喜悦！

要我不爱他们，这话从何说起？要我舍弃我的爱？可我的爱与我的喜悦同在，我的喜悦，遍布于任何有心跳有吐息的地方！

烦恼者如是说道：

我是一个挣扎的灵魂，已然经历的苦痛，深入心灵的创伤，仍将到来的烦恼，这一切都令我寸步难行，我行于泥沼之中，彷徨是我唯一的双脚。

喜悦者却要这样说：

一切过去的苦痛，已是我生命的语言；

一切内在的创伤，已是我人格的烙印；

一切注定的烦恼，已是我觉悟的火苗；

行于灵魂的喜悦之中，奋勇前行是我唯一的双脚！

烦恼者如是说道：

我的脑中疑惑不解，我称其为认知的有限；我的生命痛苦不堪，我称其为生命的必然；我的内心矛盾挣扎，我称其为人性的软弱；我的灵魂迷茫无措，我称其为灵魂的空虚。

喜悦者却要这样说：

我的生命正要涌出！我的灵魂正要沸腾！我的爱必要深入至深之谷！

世上最深的坠入陨石的盆地，不过我的起点！

世上最远的汪洋之下的海沟，不过我的平地！

我要深入灵魂的终点，我要直抵生命的源泉！我必跃入至深之谷，我必临于极渊之间，

我灵魂的甘饴还将深入、深入！深入于‘未知’的极渊！为一切喷涌出生命的清冽之泉，洒下我灵魂的喜悦！”

待黑影说完这些话，一些人却疑惑的站起身来，对黑影如是问道：

“您说了许多令人豁然开朗的话，可是，您还没有告诉我们，一个人为什么变得烦恼呢？我们之所以烦恼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听到这样的询问，那个黑影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对那些人如是答道：

“呵！一个迷路的人，正因为他迷了路，才被称为一个迷途者！你们这些深陷迷途的人，不去走自己的路，倒要寻找什么原因呢？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竟要去向生者请教死亡的意义么？”

听到黑影这样说，那些人脸上露出深深的羞愧之色，低下头，与其他人一起向黑影恭敬礼拜起来，待他们礼拜结束，离去之后，那黑影也跃入山崖之下，不见踪影了。

少年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禁于心中感叹道：这位觉者…真是太过慈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