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姚可妮是个神经病
姚可妮是个神经病。
和我一样。
顾易一边暗自腹诽一边写，笔触刷刷点点，在纸张上笔走龙蛇，曲谱和唱词也随之不断出现，流畅地像是蜿蜒不息的河流。
前世之中，在商浅的关系下，他也不是没接触过明星，不入流的也好，拔尖的也罢。
他们通常都会被包裹在透不过气的套子中，最外层是无数隐藏在周围随时会偷拍的镜头，里面是各路粉丝的欢呼呐喊和期待，再里面是隔开人间烟火的安保助理，最后则是裹在身上，明明非常合身，但无论怎么穿都无比拧巴死板的高定代言服饰和配饰。
明星就是被无数紧绷套子裹的严丝合缝的马戏团动物。
有时候顾易甚至认为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发布会和活动，实际上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窒息SM银趴现场秀。
每一个登台的明星都像是被装进了真空袋里，在大气压强下被迫成为不得不享受窒息的星怒。
但姚可妮却很特立独行。
她会戴上口罩，趁着有时间独自前往滨江，以普通义工的身份照顾那里的人们。
她会用最质朴的稿纸撰写下自己对于声音的感觉，为无意间触动自己的音乐增加巧思。
她会对一个仅仅见过两面的陌生小瘪三拉下口罩，毫无顾忌地展露自己的容颜。
她甚至还会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强迫这个小瘪三给她写歌。
乖张，不羁，古灵精怪的姚可妮种种行径似乎都和‘明星’这个职业挂不上任何勾。
反正在顾易曾经接触过的那些明星中，她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
这人大概也挺有病的。
顾易是这样认为的。
不然那天在福利院，她也不会给自己弹琴，更不会在他的嘶吼结束后用一支《心兰相随》敏锐而又默契地抚慰他的情绪。
如果说宫铃是在月色之下绽放的娇嫩蔷薇。
那么姚可妮就是迎着日光盛大绽放的艳火。
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光芒是否会比太阳更灿烂，只在乎绽放一刻的兀自美好，义无反顾。
而顾易给她写的这首歌，也恰如其分。
《艳火》——
“于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获”
“我们在遥远的路上白天黑夜为彼此是艳火”
“如果你在前方回头，而我亦回头，我们就错过”
“很久以前人们都许诺”
“许诺要是什么可以不说……”
随着顾易将手稿重新递还到她手里，姚可妮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哼唱起了这首歌的Chorus部分。
接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认真起来。
因为在前两遍的试唱中，她甚至没有跟上Chorus部分的节奏转换，还是顾易用手指轻轻敲着腿，充当人形自走节拍器，才稳住了她的节奏。
而且纵观整首歌，融入了许多独立音乐的非传统旋律走向，动用了许多跳跃性的音程，通过这种大跳和小跳的交替使用，从而增强了旋律的动态感和表现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首极为标准的四四拍流行音乐。
但同时，它在传统四四拍中所做出的独特设计，以及那些非传统旋律走向的跳跃性音程，又让它如此特立独行，显得奇妙又浪漫。
车子向前行驶着，不时摇晃。
姚可妮却并不抬头，而是一直保持着低头看谱的姿势，仔细地斟酌着这首奇妙的歌曲。
她是很全神贯注的。
但顾易却有点受不了了。
晕车。
本身在姚可妮的‘挟持’之下，他们就坐在了相对靠后的位置，再加上他刚才还低头看了半天谱，又写了一首歌，这会儿再去看手稿上摇摇晃晃的歌词和音符，不免有些眩晕。
顾易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气，喉结耸动，重新戴上了自己的耳机，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
随着一阵清凉的风从窗缝之中涌进，顾易总算是将脑海中的浑噩与眩晕压下去了一些，思维也逐渐清醒起来。
这会儿，耳机中正播放着“苔藓”的《夜晚再次来临》——
“在无人渡口，我是盘旋的候鸟”
“彼岸的霓虹，依旧在水中缥缈”
“当夜晚再次来临，悬而未决的网让我无法遁逃”
“浓墨筑起高墙，我将灵魂投入监牢，而你不曾知晓……”
苔藓是顾易很喜欢的一支垃圾摇滚乐队。
当然这里说的“垃圾摇滚”并不是指这支乐队很烂，垃圾摇滚只是一种摇滚风格，这种风格的摇滚通常会在作品中体现一种较为极端的焦虑困顿感，情绪表现上偏向表现愤怒、挫折、厌倦、悲伤和消沉等等。
用比较肤浅的解释就是……又丧又气。
顾易之所以喜欢这支乐队，是因为曾经在他前世中那段最低谷的时期，苔藓的很多歌都十分契合他那时的心境。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也是他们‘流年乐队’先前最喜欢的乐队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在演出中选用曲目最多的一支乐队。
想到这，顾易突然挑了挑眉。
不知道复赛上，如今这支由佟麟担任主唱的流年，会不会选用苔藓乐队的歌作为复赛曲目。
毕竟这也曾是他们最熟悉的乐队，庄文臣和林宇涛不仅对这些歌的演绎方式门儿清，甚至其中像是《夜晚再次来临》等一些代表作，更是顾易曾下过功夫进行过小范围改编的。
他倒不是自吹自擂，感觉自己的改编究竟有多好，更不敢跟原曲比高低。
只是先前在海选之中，佟麟领衔唱的那首《新阳光》，就是经过他改变过后的版本。
而且关键的是，这个版本的《新阳光》，得到了评委毛维娜的称赞和欣赏。
顾易稍微换位思考一下便不难想到，如果他是佟麟，肯定会把这一点作为后续比赛的亮点继续发扬。
什么？你说佟麟会不会因为这些改编是出自他之手，从而感到厌恶并故意避开？
顾易笃定佟麟不会。
毕竟，但凡佟麟有这份志气，就不可能做出鸠占鹊巢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来。
那是一个非常懂得分析利弊的人，虽然一直以来，佟麟都对他抱有极大的敌意，而且这种敌意在上次他骑脸嘲讽之后甚。
但顾易确定，佟麟是懂得孰轻孰重的，甚至对于佟麟来说，用他改编的曲目把他淘汰掉，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才想到这。
顾易就觉胳膊被人戳了戳。
转头看去，原来是姚可妮示意他把耳机暂时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