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对他而言，助人为乐成为了动词
这节课是美术课，7.6班很多人没带彩笔，还有画纸，铅笔，甚至还有碳素笔
然后全都来找苏礼伟借
苏礼伟在大家眼里是个小天使哇，特别乐于助人的，谁有困难了，谁没带东西了，找他帮忙，全帮
“苏礼伟，给一张画纸呗”嘈杂的人群之中，康复了的王澐同也来到苏礼伟身旁
苏礼伟的屁股牢牢镶在椅子上，抬头，望了望王澐同青了一块的脸，关心道：“你脸，没事吧，疼吗，哎呀都怪那个马玉飞，太冲动了，是吧”
王澐同直勾勾盯着苏礼伟的手，没有继续提及这些东西，再次强调：“好同学，哥们，就是说…能否借我一张画纸来用呢”
马上就要上课了，其他同学开始都推上椅子出去排队，窗外阳光灿灿地，却因为被王澐同的后背挡住，正好，照不在苏礼伟的身上
苏礼伟重重呼出一口气，在桌洞里摸索着，抽出一张崭新的画纸飘飘然落在了王允澐同的手心上，这一刻，这张纸，已经不再属于苏礼伟了
“你真好啊，谢谢啊”王澐同微微一笑，随即，快马加鞭冲出教室
苏礼伟依然坐在这张硬板板的椅子上，滞留好久，望了望前方，片刻后，才马上抽出一张画纸拿上笔袋彩笔，一扭头，往美术教室跑去了…
………
他的名字叫做苏礼伟，苏醒的苏，礼物的礼，伟大的伟，他小时候问过他妈为什么给他起这样一个名字，他的母亲告诉他，奉献，要学会奉献啊，那样，就是伟大之人
苏礼伟听不明白，他那个时候五六岁吧，就只知道玩而已，奉献是什么身外之物啊，他就笑笑了，然后跑出去玩玩具
但是现在，同学们，都夸他乐于之人，夸他爱奉献，甚至，夸他伟大
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同学们这么夸他，怎么会不明白呢？不是都说他无私付出、帮忙，这谁都能听懂的吧，他就是不明白
好吧，课间到了，他现在的任务和负担又开始重起来了，看看其他人，也有任务，笔记没补完的，背书的，提前写作业的，刷题的，还有他这个帮助人的
他在上初中之前从未体验到周围的困扰有如此之多、如此之繁杂，现在他明白了，因为时不时就有同学借他东西来啊，他就给了，同学就感谢了，全班50个同学，循环往复
这对他来说，就是任务和负重，就是个负担啊
他本没有这个责任的，谁都没有！其他人说他乐于助人，那是荒唐言！！他早就想拒绝了，那么多人借他东西，正常是承受不过来的啊，正常是拒绝的啊啊，但他就是避着“拒绝”这个字眼！他到底怎么了，他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他是不敢拒绝吗，为什么，造成这种情况！！
我草啊！到底是为什么？？？？
他现在用力的抓着头皮，将身体蜷缩在课桌前面，听着边上同学的求助，他狠狠往桌子边缘磕了下脑袋，几抹头皮屑往下降，昏倒在他的裤子上
几分钟后，他的几页纸又被借走了，他的几根笔，又归于了他人手中
就这么过吧，把这一天过去，回家，就不会再有人借他东西了，那样就解脱了，那样就自由了！！
他安慰了自己后，想回头，望望那个钟表，然后，算计算计还有多长时间给他放学，轰，一扭头，占满他整个视线的，是一张，布满痘痘的人脸
“啊！”苏礼伟被吓了一跳，唰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惊魂未定
“干什么，这么吓人…”苏礼伟吞一口唾沫，他内心其实早在思索着了，怎么回事，不太认识这个人啊，难不成这是其他班的？找他干嘛？别告诉他…也是…借东西的吧……？！
不会的，他的名声没有这么响亮，就算当班里的“小天使”，也不是只有坏处，但是其他班也来借的话，哎呀，那就是有点过于摧残他了
“哎，你叫苏礼伟是吧！”这个人说着，就伸出手欲要跟苏礼伟碰个拳
苏礼伟呆呆地点了点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手，或者说注意到了，也并没在乎，只是过了几秒，回问：“你要做什么事？”
“我呢，就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啊哈哈哈哈，来借两张老干净老有本子味的格子纸！我叫何羯，认识一下哇，我不是混混不揍你，放心，不想借你就不借，虽然我特别渴望啊，他妈的想一天了，非常想要，简直梦里都梦这个嘞”何羯插着兜
苏礼伟微微一皱眉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撕了两张，何羯眨眼间就将这两张叠好放在衣服兜里了
何羯慢悠悠走到了不知名的走廊上，苏礼伟的内心五味杂陈，望着他的背影，怀念着那张与自己彻底诀别的纸
放学回到家，苏礼伟重重躺在了床上，他这回放学路上没遇见那个“黑王”同学的搅混，心里还有点空洞洞的，他第一次见到黑王这么一个中二的学生是不在意的，但现在，他倒是需要这么一个同学了，黑王从来没找他借过东西啊
晚上，他的母亲再次质问起他来
“你们任务量真这么重吗？？一整个新语文本，三十多页，一天用没了！？这不便宜的你知不知道！！！！”
苏礼伟的心就像这语文本一样，一层一层，拨离，去向不知何方
“妈，就是，小测，还有笔记，要用很多很多纸…嗯对……”苏礼伟不敢说实话，他好像把这事看作什么丢人的勾当，不敢坦露，不敢面对
他妈，无语了
“孩子，你跟我说实话”
“到底，纸都去到哪了”
“妈妈，我说的”
“就是实话……”
显然，这已然不是乐于助人了，这是打着乐于助人的幌子，用来囚禁苏礼伟的一个牢笼
他的母亲，又给他买了一大沓子的语文本
一夜无话
第二天，苏礼伟再次来到了，这间丰富多彩的教室
他的影子黑黑乎乎的，幽幽暗暗的，将他的整个身子衬得成灰色，与这片快活格格不入
影子是阳光映射出来的，但此刻他的影子，是不会让阳光照耀的，其他的影子值得别人称上一声明朗，他的影子也值得，也值得称别的影子一声明朗
世界上的影子，都不是污浊，只是你不知道影子因何诞生，它才算是个恶秽
来了，那个何羯，又插着兜往他的方向走，然后看着他的脸，伸出手，所要他宝贵的财产了，所要他，衰竭的精神了
“嘿嘿，哥们我又来啦，那啥，借个橡皮”何羯笑嘻嘻的
苏礼伟真想此刻把自己笔袋子里的6个橡皮丢到九霄云外，都别要了！都没了！可惜，他手里的确是有着橡皮的，那就，只能，拿给何羯了，是吗
他可以拒绝，但是他不想，这是不敢的一种吗？他总觉得不给不是个滋味，说不过去，但给了，更不是滋味了
思路卡住了，他只能给，给，给，就是给！！！
何羯这天是第二次借他的东西，经过他的计算，班里每个人基本都借过他东西4次以上，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他没有表露，从而使整个气氛，变得更加美好与和谐了
再往后一天，他又来上学，何羯又来借他的东西，一天，一借，这何羯的脸，他已经能画下来了
可惜，画不了，画笔都被拿走了
第四天，他再次背着书包来到学校，何羯就在校门口等着他，现在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吗，这不…没进到学校呢
何羯那张恶魔般的嘴开始扩大，嘴唇瞬间分离，苍白的牙齿下垂吊着口水沫，口水荡，荡，荡，荡，荡出个，十万八千里！这张庞大的牙膛子却还是能抵挡下来，然后，震荡出，一句话
“我要借东西”！！！！！
也许他不是这么说的，可是苏礼伟，听的，就仅仅是这样而已，就这一句话啊，多么的简单明了！
前三次，他忍了，那就忍了吧，忍得，真难受，真痛苦
连着四天来借，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个何羯真的这么的困难吗，每一天都是缺
可是，苏礼伟何尝不是这样呢
他好委屈，他的眼泪快要溢出来，行，给，我给了！求求了…我何时，能够，逃出来呢！！
周围的空气如同千斤重，哐，将他压地喘不过气，挤的密不透风
然后望着那个，何羯的身影，会发现，身影渐渐疏远了，渐渐模糊了，他的心也就彻底暗了下来
这只是第四次而已，以后会有更多次吗…
他不清楚，他想对佛祈祷，接下来唾弃这苍天的不公，这命运的，捉弄！
其实他只要不借，就好了嘛，既然如此，那是命运吗，他轰隆一声陷入了迷惘，不知所措，然后，呆坐在原地
他迟到了
因为在校门口委屈着太久，他并没有注意到时间
而这个“搞笑”的事，就在学校里，传开了点
“他在校门口滞留这么久，也不知道在干啥”一堆的老师斜着眼，议论纷纷
同学们，有的在笑，有的没有在意
“怎么着，作死啊！”张岚力摇了摇头，“我们混混迟到，是特么有缘由的，我们要不是睡觉，要不是干架，绝对不会是这种在校门口又是站着又是坐着，待整整十分钟，然后呢，迟到啊！”
接下来的第五天，第六天，每一天何羯都会来借他东西，这像是个什么程序，一直在稳固的运行，无法停歇
除非，遭到损坏
而现在，苏礼伟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手，都能够听见，那个“借”字了
他蜷在漩涡里，他成功成为了别人的台阶，他成功失去了，一个“人”的权力
但是，他依旧不甘屈服，他不是三岁小孩了，他依旧能判断出来自己要做的了，那就是，必须让何羯死啊啊！！！！！！！！
回到家，他第一件事是去厨房，拿一把菜刀，刀上映射出他疯狂的神情，母亲都吓坏了，也偷偷拿一个菜刀然后躲在门后面，靠着一个小缝隙，发现苏礼伟，正在一刀一刀朝着枕头砍去，一刀一刀朝着桌子劈去
家里也乱了，成为棉花海洋，成为了，刀痕的森林
“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半夜一点，苏礼伟蒙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
但一觉起来，他还是得到学校，之前他母亲本来打算让她休息几天的，但现在，她发觉苏礼伟平静下来了，应该是恢复了，正常了，所以依然朝学校去吧
没有恢复，苏礼伟只是成为了行尸走肉而已
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
苏礼伟每天都更少点东西，也许，是他的五脏六腑，是他的骨骼，是他的皮脂，是他的脑
他正在一点一点被剥夺，他的身体日渐消瘦，他貌似，要变为一具枯黄的没有生机的干尸了
到了第十天，苏礼伟每眨一下眼，渗出来的都是血液，这不是玩笑，他已经两天没睡了，学习早就是身外之物了，他现在的一切，就都凝聚在这眼框的血上了
他还能笑，还能跑，还能跳，只是那动作，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而已罢了，现实中也是上了体育课，但他却在教室里趴着了，然后继续在梦里跑跑跳跳，也算是，上了体育课
不是一直没有睡觉吗，为什么还有梦？看这话说的，白日梦没听过吗
可惜，一个小时后，他的思想彻底崩塌，已经想不到任何东西了，白日梦也没了，他彻底丧失了自己的一切
这时候，体育课下课了，有阵脚步声传来，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插着裤兜的身影，愈来愈近
何羯的身影，犹如一个“死”字，来临
也许死了…就能解脱了
可是这阵脚步声，没停，还是没停，何羯都在他眼前了，已经在他眼前扎堆了，生根了，都要借了
为什么，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还在延续？！
这一刻，他靠最后的力气一看，发现
教室门口，出现了，两个散发着万丈光辉的人影，一个微胖，腰板子挺着，另一个仿佛戴着头套，裤管里塞着剑，他们都紧握着双拳，步子，没有停歇的往前迈着，这份弥漫开来的的耀眼，同样如同车轮，缓缓往前滚动，越来越耀，越来越耀，越来越明媚！
脚步声，继续
这两个人影，愈来愈近，愈来愈大，身上的璀璨飘向四方，轻柔地从发到脚包裹住苏礼伟，生硬地从头到尾，扎向何羯
一切的光，似乎都汇聚在了这两个人的身上
何羯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被气场所逼退，他不可置信地，定睛一看
原来是马玉飞和林恒啊，这两个公认的癫子，目光炯炯地来到了
“第15次团队作战，之解救苏礼伟，直接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