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神鬼伏
风沙过大，风无疾招呼李长弃去关上窗。
苍飞鸿左右走了走，看了看一旁的李长弃，又上下打量一番风无疾，摩挲着下巴一脸疑惑。
“我看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这弃忧堂也挺普通，为什么他们让我来调查你？”他挠了挠头，奇怪极了：“真是奇怪啊…”
风无疾一摊手，无辜道：“是啊，我就是个市井中最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有什么可以调查的？”
“我觉得，你们衙主真是奇怪。”
苍飞鸿想不出来，索性就不想了，他随意的摆了摆手，果断决定：“算了算了，反正今晚我就在你这块住下了，总得找出什么特别之处回去禀告崔柳…这可是我第一个任务。”
“话说你破案驱鬼的能力真的很厉害吗？”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
“其实我是不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的……”
“不然…”苍飞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将话说完。
风无疾把玩着指尖的扳指，大堂内一时很安静，没人知道她在思索什么，也没人开口去问。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
“世间确实没有鬼。”她眸色渐渐微深，笑意藏在眼底，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因为，鬼藏在人心里。”
“而我要做的，是帮他们驱心中鬼。”
*
夜色入深，暗意翻涌，风声渐歇。
直到被风无疾安排了住宿之处，苍飞鸿也没想明白她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他经历不够多，体味不到这世界更多复杂苦涩的情感；也许是他自小生活在安稳的环境，看不到难，也看不懂。
……
风无疾在打发走苍飞鸿后，可能是毒发的原因，她又感觉到有些精疲力尽，就在屋里一直睡到现在。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间了。
风无疾按了按眉心，只感觉头痛欲裂，心道果然酒不能喝太多。她坐起身，情绪过来后，这才向门外唤了一声：“阿弃？”
话音刚落，李长弃就推门而入。
“醒了？饭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就去大堂用膳吗。”
“嗯，那便走吧。”风无疾随意应道，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等等。”他叫住她。
“风沙刚停，你畏寒，穿上这狐毛大氅吧。”李长弃熟稔地在屋内找到搁置的衣服，那是件赤色的狐裘，很是精致保暖。
他给风无疾披了上去，嘱咐着：“这几日将要入秋，天气不稳，便不要老往院外跑了。”
“好。”
夜雾弥漫，像一幅淡青色的幕布，罩住了这小小的阁楼，月色照在树影下的璧人身上，好不浪漫。
临近大堂之时，风无疾像是有所察觉，问道：“弃忧堂有人来做客？”
“我找来了殷商，准备给你看看这毒症，现在就在屋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还有那个苍家独子，恬不知耻的跑来蹭饭，嚷着喊着饿了。”
风无疾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嗤，那小子，咱们弃美人就多多包容一下吧。”
“嗯，不过今天他说的那些事，你貌似…”李长弃看向风无疾，她的神色还是那样平淡。
“罢了，你若不想提起，那…刚刚就当我没说吧。”
“倒是没什么不能言的。”风无疾笑了笑。
“崔柳和万空影，对我来说应当是有恩的。”
“而这份恩情，也欠了许久…许久没有偿还了。”
她回望向李长弃，开口问起：“你还记得，这几年来我一直托你和殷商寻找的那朵八幽十二芳的下落吗。”
“记得。”
风无疾垂下眼来，坦诚相告：“其实，那朵花，我是想给他们来解毒的。”
“…对你，有恩？”
他蓦然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腕：“所以，你找八幽十二芳的本意，是想找到它们之后，拱手让人？”
“你知道八幽十二芳有多难找，十二芳十二芳，顾名思义，是由十二朵花组为的，我们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其中一朵的去向，你…”
风无疾耸耸肩，半开玩笑道：“是的，我确实是想救他们，毕竟是上辈子欠下的恩情，太深了，得还啊。”
“而且，八幽十二芳对我的毒也没有什么性质的帮助，不是吗？”
良久，李长弃缓缓道：“…我不知道你的过往，也不知道你到底欠他们什么。”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为了这朵花，这么多年来，你不惜耗费自己的精力也要压榨时间来四处寻找这东西的下落。”
“阿弃，有话直说，你要讲什么？”
李长弃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郑重道：“我要说的是，风无疾，你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风无疾摆摆手，满不在意道：“知道知道，你这句话说了太多次了。”
李长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罢了，反正正如风无疾所言，八幽十二芳对罗凰重浴此毒没有什么帮助，只要不涉及到她的安全，她想找什么、想给谁也就无所谓了。
他帮她就是了。
“你也不要多想什么那个天下第一的风长忧，我对她有情，只不过是因为她当年救过的芸芸众生中，也包括我。”风无疾突然开口解释道，但眼底却露出和苍飞鸿如出一辙的崇拜。
“她当年，把我从贼人的手下救了出来，让我得逃过一死，简直是我心目中的仙人！”
“而我的名字就是为了她而改…”
风无疾望向月色，感叹道：“其实，我原本姓湫，湫兮如风的湫。”
“我心怀远大抱负，想成为跟她一样的奇人，奈何我对武功一窍不通，所以只能成为个江湖中普普通通的人。”
她低低叹息道：“可惜，英雄自古命数短啊。”
李长弃扯了扯嘴角，无奈道：“…那救过你的人还挺多，湫无疾？”
“你之前的名字…也真是会取。”
风无疾点头认可道：“那可不，我的前半生一直在颠沛流离中度过，你说说，我这么惨还没内力，在江湖中怎么混？哪有什么立场可言？能活到现在啊，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走到了大堂。
风无疾走进屋内后，入眼就看见苍飞鸿已经不客气的吃起来了。
而殷商文雅的坐在椅子上在看医书，看到她进来，对她露出温和的一笑，收起书来。
“你来了。”
风无疾点点头，走到主位上坐下，招呼道：“先吃吧，吃完再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苍飞鸿连抬头都不带抬的，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菜品，边吃边赞不绝口。
“我去，这到底是哪家的厨子做的，简直是太香了，跟酒楼里的一样美味！”他开心的大口大口的夹着菜。
“真是绝了！”说着，他竖起个大拇指夸赞道。
李长弃刚进来就看到自己给风无疾用心调作的膳食正在被一只猪拱，默默攥紧剑柄，冷笑着出声讽刺。
“将门的儿子，就是豪放。”
“嗯？”苍飞鸿动作一顿，有些不明所以，怎么突然夸起自己了？
“呃…过奖了过奖了。”他尴尬的笑笑，继续专心夹菜。
李长弃：“……”
真没想到，对面是个这么没眼力见的。
风无疾倒是没什么介意的，只是对着李长弃安抚性的笑了笑，示意他坐下，然后挑了些苍飞鸿没夹过的菜吃。
大堂内，众人一阵无言，殷商因为来之前已经吃过饭了，也就没在这里继续用膳，喝了点茶就没再动菜了。
倒是苍飞鸿一直絮絮叨叨的：“哎呀，这个荔枝酒到底是谁酿的，这也太好喝了吧。”
“还有这个香酥焖肉，也太香了吧，这到底是谁做的？我一定得把他聘请回将军府当厨子！”
殷商看向风无疾，眼中有稍许的疑问，只是没有开口而已。
风无疾清咳一声：“介绍一下这位是威武大将军，隐远苍家之子，苍飞鸿。”
“这位是俗药阁妙手回春的神医，殷商。二位认识一下？”
“哦哦，您好您好，殷神医。”苍飞鸿点点头，率先打了个招呼。
殷商还是那副温润的样子，他微微颔首，浅浅的对他露出一个笑：“苍公子，您好，幸得相识。”
这一番介绍，也算是给的苍飞鸿一个台阶。
李长弃落坐到他身边，再次讥讽出声，显然是没想给苍飞鸿面子：“苍家的子嗣，都如此无礼？”
“无妨，吃都吃了，斥责也没什么用。”风无疾道。
“对啊，你看看风堂主，多么明事理，你这个人啊，倒是刻薄的很！”苍飞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暗戳戳的乐了。
“一见面就给我扔到地下…我呸！”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苍飞鸿这副样子是等着为了摆李长弃一道呢！
在场的人微微明白了什么，李长弃显然也知道了原由，刚要忍不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