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67章 请君入瓮
姜绾匆匆去到工坊外头,却不见孟迟人影。
找来的是事主家里的小厮,见着她出来脖子一梗,嚷开来,“就是你姓姜吧!”
“你相公打伤了我们公子,现今头还留着血呢!这事我们得报官!你赔银子也要报官!”
那小厮嚷着上前来拉扯姜绾,叫工坊的工匠把人隔开了去,近不了她的身,不依不饶起来。
“怎地!你们还仗着人多连我也要打不成!今日我就是要拉她去见官!她相公打了人凭什么还在家里逍遥躺着!去见官!”
姜绾皱着眉,如今还没见到孟迟,不知实情她并没有贸然接话,只是看着神情激动的小厮,试着问道:“你家公子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如今可请了郎中。”
“哼!你们一家子都不安好心!相公前头打了人,家里娘子后头就跟着想要捂住我的嘴么!我偏要说,我家公子叫你相公打破了头,要是人出了事定不会放过你们!”
小厮只顾着叫嚷,竟没听到她说话,姜绾重复了两遍,他才瞪着眼停了下来,因恼怒红的厉害的脖子像一只斗鸡,哼道:“问我家公子姓名作甚,不是名家望族的就任由你们欺侮了么!”
“家在何方又有什么好问的,难道你要与我去见我家公子,给他请郎中么!”
这么着就是还未请郎中来看了,姜绾以为是什么落拓人家的公子或是借住亲戚家中的穷书生,松了口道:“我与你去看看你家公子,既然未请大夫,我略通医术,可以领我去看看。”
“不可,东主,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还是先寻到孟相公再说。”
跟着姜绾出来的是机括坊陈映真的副手,站出来拦着她道。
姜绾何尝不知,可眼下不是等不到孟迟回来么,何况对方说的是真是假,有无夸大,她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心中有数,不必担心,你们都回去做事吧,我去去就回。”
“我陪东主同去。”
陈映真的副手是个年轻后生,长相斯文身量颀长,微蹙着的眉心全是忧色,“东主一人去不妥。”
他扫了眼那小厮,走近姜绾小声道:“如今只他一家之言,未能全信,东主小心。”
姜绾曾听陈映真夸过他,不免多看了两眼,竟还是个心细之人,这些提醒她心中都有数,她也不信孟迟会无端把人揍了,只是真真假假总要去看过才知。
“我知道了,会小心的,你们主事伤了手不便去坊里做事,你留下替她,不用与我同去。”
她把众人一一遣回了工坊,看着那小厮道:“走吧,去看看你家公子。”
她并没有错过方才人都走了之后,这小厮眸中一闪而过的得色。
如此更是有趣了,趁着孟迟不在上门来骗她?这回她真要去看看这位被打破了头的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姜绾默不作声,跟在小厮后头三两步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
进了城后竟是往督军府方向,她冷笑不已,早上姬伯思才来送药被拒,这就又寻摸出个挨打的由头,这主仆二人今日见不着她是不能善罢甘休了。
夏侯时钰越来越急,或许是已渐渐感应到身体的变化,慌了。
那小厮还算没有那么明目张胆,领着姜绾走的是督军府后门那条道,还有一个巷子口就要到地方之时,突然有人追了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绾绾,别去。”
姜绾回过头,竟是孟迟。
“你今日进城,去了什么地方?”
她皱眉看他,眼角有伤,手上还缠了纱布,这是真与人打斗去了?
“先回去,晚些与你说,走。”
孟迟不由分说拉了她就走,那小厮见着也不敢来拦,拔腿就跑了,姜绾奇道:“他慌什么,你今日真去督军府打了夏侯时钰?”
孟迟沉沉地嗯了一声。
姜绾又问,“打破头了?”
“有点。”
什么叫有点?姜绾反抓住他的手拉起来看,纱布缠住的拳头不用解开都还能看到一点渗出的血迹,她皱了眉,“没有兵刃,不会用板凳?还真用拳头啊。”
孟迟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原以为你会生气。”
“打都打了,若是揍了旁人难说,夏侯时钰挨揍也不冤枉,只是你什么时候知道他那些事的?”
孟迟会去找夏侯时钰麻烦,姜绾不用问就知道定是晓得他为着解药三番五次来纠缠不休了,她先前瞒了他,这会儿有些心虚,“先前没告诉你,想着等工坊这头不忙了,再解决的。”
孟迟怎会怪她,要怪只怪夏侯时钰不知好歹,“以后再有这种事,别自己一个人担着。”
“督军府若是来人,你也不必出面,我去处理。”
姜绾叹了口气,先前不告诉他便是觉着他行事冲动,这回虽然解气,但后头的麻烦可也少不了,不过打都打了,大不了督军府当真来人了,再去给夏侯时钰把头治好便是。
重新回到工坊,姜绾给孟迟上了药,辛辣的药草汁涂在脸上,孟迟见着她自回来就忧心忡忡的,故意呲了一声,“娘子可轻些。”
“这会儿晓得疼,你动手打了他,他定要以此为由告状去了。”
姜绾收了药箱,“若是叫宫里知道了,不知会如何罚你。”
“他非但告不了状,还要有大麻烦了,能不能回肃国还未可知。”
“怎么说?”
姜绾纳闷道,长庆帝利用夏侯时钰回肃国夺权想要掌控肃国,如今正是要捧着他的时候,怎会为了孟迟让夏侯时钰吃瘪。
“我在他书房里搜出了这个。”
孟迟从怀里拿了张纸出来,姜绾接过来一看,“炸药方子?夏侯时钰怎会有这个,不可能。”
“他要是有这东西,何必受制于长庆帝助他回国,是你做的套?但这方子……”
孟迟笑笑,“方子是他自己去黑市上寻的,可与我不相干,我不过让人鉴一鉴这方子的真假,至于它会流到何处去,可与我无关。”
“看仔细,这上头的方子有几处是错的,照着它可做不出来炸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存了这个心思且擅自行事,皇兄断不会再放他回肃国。”
“这东西我会跟折子一道让递铺八百里加急送回涼京,且等着便是。”
孟迟把东西收好,这招请君入瓮他废了大力气备下,若夏侯时钰不来钻空子,他还真拿他没办法。
他正了正神色,与姜绾道:“对了,除了此事之外,他是不是还与你说皇兄用张太医的毒药控制他?”
“他撒谎,我让山居酒楼的人查过,皇兄并未如此做,夏侯时钰身上的毒是他私自与陆家联系所致,与旁人无关,寅武城的药也是他通过秦家姐妹偷出来的,只拿到了十几颗,却不曾想这药无法根除体内之毒,这才急了。”
“这人满嘴谎话,实在不是可信之人,要靠他掌控肃国绝非易事,此事后皇兄会明白过来,加上李长安会请旨率军亲伐肃国,他的用处也就没那么大了。”
姜绾没想到他们才道邵州没多久,孟迟竟就做了这许多事,此番明着虽是替她出了口气,实际上却更替大周去了个隐患,原先只觉得他过惯了闲散日子,不谙朝中之事,如今才知他不过是不愿,非不能,若他愿意,其实早就能在涼京有一方天地作为了吧,如今倒是跟在她身边什么也没捞着。
“娘子,在想什么?”
觉出姜绾在发呆,孟迟忍不住来问,“还在想夏侯时钰的事?顶多不过十日,他不会再有功夫来找你要解药,光是应付涼京宫里,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姜绾轻轻嗯了一声,再看孟迟,若他真是无心无才之人,倒也罢了,但他分明不是,不知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他会不会生出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