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搏杀
突然，仓库外的通道深处隐隐传来爆炸声。
仓库内外的照明瞬时全部熄灭，看来应急电源也被破坏了。
墙壁上内嵌的蓄电照明自动启动，暗红色的灯光给周围的环境上了一层更为紧张的滤镜。
我扭头看看吉尔，发现她已然感知到了爆炸的震动，正在努力地清醒振作。
波士也赞赏地点了一下头，提起电磁枪，向外走去。
应急电力中断，地下建筑的空气循环系统也会停止，我们必须尽快赶往车站。
这回是波士端着电磁枪冲锋在前，吉尔双肩背着病毒原体紧跟其后，我则负责断后。
途中我们经过监控中心的大厅，发现那里已经成了一个修罗炼狱。
我们刚才遇到的“同路人”——押解杰克逊·霍普金斯的那队人似乎原计划在这里通过监视系统了解地下建筑的实时情况，以便决策撤退路线。但现场的景象显示他们突然遭遇了袭击。只见“同路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肢体被撕裂，地面上、墙壁上涂满了支离破碎的肢体和内脏，尚未凝固的血液正在循着重力流淌。
吉尔努力抑制自己的心理和生理的奔溃，而波士则跨过尸体寻找着什么。
“原来是战斗中影响了电路箱。”他扯开一面被断肢砸变形的金属柜门，在里面摆弄一番。
只听“咔”的一声，电路恢复了，大大小小的照明灯开始闪烁发亮，电子设备和风扇发出启动的蜂鸣声，监控屏幕也一张张显示出画面。
我和吉尔一时不知是该佩服他的技术能力，还是该佩服他的心理耐受力。这名“老兵”能如此的淡定，一定有许多惊悚的战斗经历吧？
“还有一个活着。”波士兀自探索，很快发现一个人的胸腔在起伏。
那人的生命迹象也仅仅是起伏的胸腔了，他已经没有了双腿和左臂，而在如此剧痛下，他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
波士半蹲下来，取下那人的防毒面具。
这名伤者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双眼圆瞪，神智已经混乱不清。
波士从自己随身的急救包里取出吗啡，轻轻抬起伤者仅存的右臂，注射到肌肉里。
过了一会儿，伤者神智似乎恢复了一些。他的瞳孔依然扩散无法聚焦，步入死亡的命运依然没有改变，但吗啡的作用淡化了巨大的痛苦，他勉强挤出一句：“谢谢。”
“怎么会这样？”波士看到沟通有希望，握住伤者的右手问道。
“怪……怪物……”这个问题又把伤者带回片刻前发生的惨景。这种景象的确也只有怪物才能制造出来，但在这个城市里，怪物是一个普遍存在，这个回答好像没有什么价值。
“霍普金斯呢？”波士继续问，我和吉尔也注意到现场的尸体里没有穿白色实验服的。
“他……怪物……变……变成……”麻醉使伤者不在感到疼痛，但无法止住的失血依然使他逐步丧失意识。
“霍普金斯变成了怪物？”波士前倾身体，希望能进一步确认。
“针管……注射……”伤者的呼吸开始急促，胸腔剧烈起伏，他勉强断续地发出两个单词，终于停止了呼吸。
“给我看一下病毒原体的容器。”波士松开手，起身对吉尔说。
吉尔没有丝毫迟疑地取出病毒原体递给他。
我们一起端详这个圆筒形的玻璃容器，发现其设计巧妙之处在于不仅一端自带紧急销毁的部件，另一端还有封闭隐藏的针头，只要将圆柱体向身体组织用力一推，针头就会突出密封盖，借助容器内外的压力差十分快速地完成注射。
波士看完后，就把病毒原体容器又递还给吉尔。这个一直强调要带走病毒原体的家伙倒真是堂堂正正。
现在已经可以直接反推出之前的经过：
这支战术小队成功抓住了主导病毒开发的杰克逊·霍普金斯——这个抓捕过程肯定充满对抗，霍普金斯也深知自己被捉去后可能生不如死，于是放手一搏，将病毒原体直接注射到自己体内，成了病毒寄主——当一行人到达监控中心时，霍普金斯完成变异，成为怪物——这支狩猎小队反过来被自己捕获的猎物给消灭了。
“快看屏幕！”吉尔突然惊呼。
监控中心的正面墙壁都是监视屏幕，而现在所有的监视入口的屏幕上都显示着大批丧尸正如洪水般涌入地下建筑。
之前同路人布置的炸弹被引爆了，但原本破坏力极强的钢珠连迟滞这“洪水”的效果都没有。
还有几个屏幕上显示着几只长舌怪正在吞噬尸体，不，是在吞噬还在活动的丧尸？！而长舌怪的身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膨胀。
“食物链？”吉尔自己也对这个意识流感到吃惊。
“G病毒受体以t病毒受体为食？”我也很吃惊。
“看这里！”波士指着另一块屏幕，很显然那块屏幕上的景象让他更加震惊。
只见屏幕上展现出一只异常巨大的怪物，大到原本广角的监视镜头都难以罩住其全貌。它有着与长舌怪相似的暴露在外的红色肌肉、黄白的肌腱和紫色的血管，但是它的体积是长舌怪的十倍不只。而且身体极不对称，左臂几乎占据了巨大身躯的一半，宛如一部重型吊车。怪物相对较小的右肩上放着，不，是连着一颗人类的头颅。一头金发！向着镜头转过来，转过来，虽然五官已经扭曲，但还能认出是那个霍普金斯的脸！
“病原体宿主登场。”波士说。
在巨大的红色怪物本应长着头部的地方，是一张凸起的血盆大嘴。这张嘴更像是一个长满三角形状“牙齿”的圆洞，运作起来应该和矿石粉碎机差不多。
它拖曳着不成比例的巨大左臂迅猛前进，像在追逐什么目标。它刚从一块监视屏幕上消失，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另一块屏幕。对它来说十分狭窄的走廊在它经过后被破坏殆尽，墙壁上的金属板材扭曲倾倒，玻璃粉碎。
“这重型坦克正开向哪里？”
我们紧张地搜索着监控屏幕，借助摄像头的标注位置，努力回忆地下建筑的结构图，希望能预测出它的路线。
但我们还没有发现它，却看到了另一个黑色铁塔。
追踪者！
这个恐怖的铁浮屠距离我们只有一条走廊，还在向着这里前进！
“准备！”波士架起电磁枪对着监控中心入口。
我则手持突击步枪扫视周围墙壁——这追踪者喜欢不走寻常路。
吉尔则紧盯着屏幕，报送着敌人方位。
我们等待着，等待着，一秒如同一年。
走廊里已经传来丧尸的呼号，屏幕上显示越来越多的地方充斥着丧尸，而长舌怪也在四处捕食，不断壮大。
“追踪者和霍普金斯都不见了！”吉尔喊道。
这让本就紧张的气氛陡然加剧。我们现在对抗这两个怪物的办法就是用监视系统达到先发制人。它们不可能真正消失，只是走到了监视镜头的死角。追踪者作为机器人，芯片里或许储存着地下建筑的图纸，可能知道规避监视，不会落入我们的埋伏。但霍普金斯突变为怪物，它也能保留原来宿主的记忆，进而有意识地躲开摄像头吗？
总之，现在我们先发制人的优势没有了，整个监视大厅弥漫着血腥气味，四周虽然噪声紊乱，但我们仿佛能听到自己颈动脉正像打鼓一样搏动。
突然，头顶“轰”的一声巨响。
我们左上方天花板塌了下来，坚固的工字钢房梁和金属板材此时如同折纸般扭曲破散。在纷飞的建筑材料和粉尘中，一个血色的巨大怪物挤了下来！
“唰！”波士转动身体，背部几乎直接躺向地面，同时在半浮空状态下，扣动了电磁枪扳机。
一发白亮耀眼的光球拖曳着残影瞬间穿透还未落地的建筑碎屑，在枪口和血色巨怪之间连接起一道笔直的光柱。
登时，血色巨怪的左肩肌肉上白光四溅，进而剧烈燃烧起来。
这一发铝热弹打得巨怪失去了平衡，本来猛扑向我们的身躯翻转向一边。原本会一击夺命的左臂偏移了方向，砸塌了那面由数十个屏幕组成的电视墙，刹那间电光火花爆射。
波士没有直接站起来，而是仰躺着迅速完成上膛动作，支撑起上半身直接又开了第二枪。
巨怪还未及从电视墙中挣扎出来，又被第二道扎入躯干。
登时间，“喀嚓”的折断声伴随着白亮的火焰从巨怪体内喷薄而出。
但巨怪似乎已经丧失了敏感的触觉神经，对如此剧烈的创伤不以为意。它巨大的左臂在自己中弹的同时，依然自顾自地从电视墙中夹杂着电子元器件和火花横扫过来。这巨臂在监控中心以巨怪为圆心，划出一个覆盖全局的半圆。
首当其冲的波士连忙再次躺平，擦着巨臂边缘躲开攻击。
我则在后面先扑倒吉尔，而巨臂已经抡到身前。
来不及贴地的我索性在空中蜷缩起身躯，被巨臂上巨大角质层形成的长爪一带，整个身体如同被吊车提走，飞撞在五米外的墙上，立时两眼发黑，嗓子发甜。但大脑里的意识流却是在思考这种被追踪者和巨怪摧枯拉朽的墙壁现在怎么这么结实，我自己撞在上面连个凹痕都没有。
躲过攻击的波士又抓紧时间连续射击，直到打完从仓库收集的全部弹药。
巨怪被数道威力巨大的光柱砸进了燃烧的火焰之墙里。虽然它浑身都是暴虐的肌肉组织，但铝热剂燃烧造成的结构的破坏让它无法再支撑起自己的动作，只能原地挣扎。
但就在我们三人都感到暂舒一口气时，吉尔背后的墙壁爆裂开来！
从监视镜头里消失的追踪者借助它的敏锐感知，不仅定位了我们三人的所在，更发现了红色巨怪的威胁。这一次，它学习了上次被长舌怪伏击的经验教训，先隐藏起自身，避免优先成为红色巨怪的目标。然后在我们与红色巨怪激烈交锋中，趁乱突出，直奔吉尔背包里的病毒原体而去。
“哒哒哒！”
我撑起身体，举起自动步枪向追踪者射击。
追踪者的感知虽然敏锐，但只能透过墙壁掌握我们的位置，无法清楚了解我们手里武器的情况——在它的芯片资料里，上次遭遇时我们的普通武器并不能威胁到它。
但这次，我的枪膛里射出的可是全新的版本。这种代号“锯脂鲤”的子弹弹头是分两层制作，尖端部分的金属外壳在穿透表层后迅速脱落，留下内置的锯齿形弹头。借助子弹自身飞行和旋转的惯性，锯齿弹头可以直窜入目标内部如刨子般开花。这种子弹的弹重和装药也比一般的子弹更大，这在我射击时完全可以从枪身澎湃的后坐力上明显感觉出来。其威力用在普通人类身上严重过剩，因而可以被称为“恶魔的武器”。
但是现在，它恐怖的威力真是恰到好处——恶魔只能用恶魔的武器去战胜。
这一波急促瞄准的三点射在追踪者如同虎头般的左肩上锥了品字形排列的三个弹洞。我和吉尔的视线都追向这三个弹洞，画面仿佛定格。而追踪者明显不在乎，粗壮的左手依然抓向吉尔。
猛然间，定格画面仿佛启动，原本刀枪不入的追踪者如触电般抽搐地缩回了它的左手——我们对武器威力的期待还是实现了，这三个弹洞里面发生的内部破坏远比外伤来得猛烈。
我选择它的左肩作为目标而不是脑袋，是因为它的头部在长舌怪的打击下依然坚固，应该是装甲最为结实的地方。我不能拿初次使用的子弹和吉尔的性命去冒险。杀手交锋要在电光火石间做出正确的分析和选择，没有第二次机会。
吉尔此时面对着追踪者，背对着我。她感觉到了头顶飞过的子弹扯动空气，听到了枪声，看见了追踪者被击中的状态。她没有转身逃向我这边，因为她知道这样会阻碍我的射击弹道。她冷静地屈膝半蹲，弯腰低头无视这个巨型恶煞，给予我最大的射击角度。因为她清楚，信任身后的火力是解决面前危机的唯一方法。
“犀利。”我不知是在夸子弹的威力，还是在夸她的果敢。
一条条“锯脂鲤”电光火石般冲出突击步枪，争先恐后地窜入追踪者的体内，贪婪地扭转金属钢牙咬噬着遇到的一切。
追踪者在病毒强化下的身体机能也难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承受这样的破坏，更来不及调动感染细胞恢复身体组织创伤，一时间动作僵硬直至完全后仰摔倒。
吉尔此时才趁机跑过来会合。波士也丢下电磁枪，招呼我们见好就收，赶紧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