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染黄河红
离魏州城五十里处的平原，有人衣衫褴褛，遥遥望着魏州城：
“这里就是……魏州城？”
他看了看自己右手的刀痕，他看了看空空的左边袖子，“见到齐王，我这一路就不算亏……”
他想到了自己被坑杀的父老乡亲，想到了那人自称大唐圣主，在太原宣称公开取士，结果将所有士族烧死。
其实他早该死了，信念让他强迫自己坚持下去，去魏州城见齐王——
为自己的家人讨个公道！
……
“来了来了，殿下，这里是灶灰，这里是灶灰。”
“只是，不知要灶灰有何作用？”虬须大汉疑惑道。
他刚才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能看出齐王的制盐法里面的门道来，能看得出来，齐王前面的几个制盐的步骤，都是能更好地提出盐晶的东西。
其实到这里，齐王制盐弄出来的东西那盐水，晒干了便是平日里，魏州百姓常用的粗盐了。
那为何虬须大汉要惊讶？
高适也有这样的问题，悄悄地跑到虬须大汉旁，问道：“兄弟，看你模样，像是盐场老手了。”
“给我讲讲，殿下这料理制盐的路子，妙在何处啊？我不懂行。”
虬须大汉笑了笑，道：“自然是殿下弄出来这盐的方法，比我们往日的方法都有所不同。”
“寻常制盐，一般都用‘晒’法，便是将盐浆卤水弄出来后，再大火熬煮，这般烧出来的盐，是那粗盐。”
“而粗盐要转为细盐，则工序繁杂，须得步骤许多。”
“今日殿下这般制盐，与往昔有许多不同，往昔我们是极少数，得到那般清澈的盐液的。”
他指了指陈秋安正在料理的陶罐里的盐液，“这般工序，一般都是在长安做，需在长安晒上那许久，才成了宫城中的盐！”
“可未曾想到，齐王竟还有这般方法，能如此快弄出这般盐液，这……”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摆脱震撼，“这实在是高妙许多。”
“把草木灰加入盐液中，这又会得来什么结果？”
他已然是十分期待，从未想到过齐王竟然还能带来这般震撼，但他现在心里已经十分清楚了——
这等制盐法，将会颠覆整个时代的制盐方式！
陈秋安唤了两声，道：“前面的过程，你都记住了。”
“往后制盐，加灶灰后，以粗布过滤，就能得盐水。”
“得盐水之后，大火猛煮，将其烧干，便得精盐。”
他指着已经在陶罐里烧起来的盐水，道：“你看看？”
虬须大汉迫不及待地打开陶罐，却发现陶罐中竟是——
清澈如水，除了些许残渣，以及一些淡黄色之外，其余竟与清水无异！
盐水煮干之后，便是剩下了雪白的精盐。
“当真是神迹啊……”
他当真是有些惊讶了，身为制盐的工匠，在唐代户籍中属于“匠籍”。
俗话说“技艺精则敬”，几乎每个工匠都会给那些足够让他们震惊的技艺欢呼——
这是工匠本能，这是匠人精神。
“这……齐王妙计也！”
“此法若献与朝廷，则朝中万万里，产盐可翻倍，天下人皆可足盐也！”
陈秋安向天空空中望去，笑着摇了摇头：“天下可足盐么？”
“能否足盐，可不一定是由我说了算。”
他很清楚地知道天下产了多少盐其实都是一样的——
产多少盐，在这大唐天下，又有多少能进了民众的肚子？
陈秋安转头望去，问道：“问你一件事。”
虬须大汉洗耳恭听，道：“请殿下吩咐。”
“今日有幸见如此神迹，草民荣幸之至！”
陈秋安笑问道：“不必这么正式，你叫什么名字？”
“石洛宇，”虬须大汉疑惑道，“殿下问这个干什么？”
陈秋安突然面色一变，握住石洛宇的手道：“好啊，好啊，我大唐民众当真有惊世智慧啊！”
“石洛宇，你便是那闻名遐迩的石洛宇么？就是你弄出了那灶灰制盐法？”
石洛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高适就在旁边提醒：
“等回了长安，去把这制盐法献给陛下，这制盐法是你自己发明的，和齐王没关系。”
石洛宇讶异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
齐王殿下眼下的声望实在太高了。
若是再传出制盐法来，则必然会引起朝中的针对了。
这是朝中人的事情，石洛宇不关心，他只知道齐王把功劳让给了他。
陈秋安笑着说道：“眼下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见石洛宇还在思考，陈秋安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依照唐律，献制盐法之功，足够你脱离匠籍，入官籍了。”
听了这句话，石洛宇终于是做了决策：
“谢过齐王！”
对于大唐无数工匠而言，摆脱匠籍，是多少人醉生梦死都想换来的？
“抛开那些政治斗争不谈，这就是天大的功劳啊！”
石洛宇眼下是算明白了这笔帐：
若是不跟着齐王，说不得这辈子就是庸碌了；
可是跟着齐王，能立功，能脱了匠籍，多少人做梦都没这机会，他还犹豫什么呢？
“齐王给我机会，我必定誓死相报！”
陈秋安笑嘻嘻地摇摇头，“罢了罢了，你回了朝廷，应当会任盐官一职。”
“速速制盐吧，至少告诉魏州人，我们来过。”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陈秋安知道，盐场里这么多工匠一同劳作，这魏州的盐缺暂时是不差了——
但他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在石洛宇的号召下，盐场里的工匠很快聚齐，每个人都对石洛宇拿出来的这制盐方法感觉到颇为震惊：
“师傅，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这方法，以前你就会？那你还藏着掖着？”
“石师傅果然厉害，村头王寡妇早说石师傅打小就是个有大本事的……”
“……”
石洛宇尬笑着迎合着这些人。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魏州城用这方法提炼出许多盐。
魏州城有了盐，没了田承嗣这等残将，自然是安定许多，加上这些日子里，魏州百姓渐渐发现——
这些吴郡来的兵虽然看上去衣衫褴褛，却吃的很好，看上去吃得很不错。
跟着齐王，能过好日子，能吃上肉，这还不够满意吗？
当然满意！
特别是齐王前些日子，在城头衙门发了精盐后，便是再无人对齐王不敬佩的：
对于这些民众而言，能吃饱，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参军还能减税，还有立功的机会有个盼头，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
至德元年十二月十五。
有两个人带着传信的使命来到了魏州。
一人，衣着光鲜，乃是朝廷中人，身上带着金牌，他是带着朝廷诰命来的钦差大臣！
另一人，衣着朴素，甚至褴褛，上面带着血色。
那血色很浓郁，显然是被人追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