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谁说我筹不到兵?
“半月之内攻下范阳?”
“还不允许调动南阳,睢阳兵马?”
下了船看过圣旨后,陈秋安和李泌对视一眼,两人表情不约而同地严肃起来。
“陛下身边……必有奸人。”李泌摇了摇头,“殿下,贫道可能不能在吴郡了。”
“贫道还须抓紧回长安去,使陛下收回成命!”
光是大军长途跋涉抵范阳,就何止七天?
又遑论攻打范阳呢?
如此紧张的时间,哪怕是齐王那些个重武器军械,都不一定可运达!
更何况齐王根本没有多少兵,他的大军都在南阳睢阳,可是圣旨里居然不让殿下动?
“看这圣旨的口气,父皇似乎对我很不满啊?”陈秋安笑嘻嘻道,“这圣旨就差把‘你个孽子快滚回来’直接写上去了。”
虽说拟制圣旨的过程应当是陛下口述,传达到中书省拟制诏书,门下审驳再由尚书省传达,但体现陛下的情绪,同样是拟制诏书的中书舍人必须表达的。
又是经典八百兵开局了。
李泌面容严峻,“殿下,眼下情况危急,您需知道,此次可与往次不同!”
“被打为叛逆,您现在占据江淮,说不得就成了朝廷先来平您的叛了!”
令李泌最为愤怒的地方,并非在于陛下,而在于这些佞臣,竟第一反应不是先平叛,而是先划分势力范围,先党争!
“天家子孙尚且于前线死战,朝中弄臣竟已然开始内斗!”
纵使是一向清净淡薄的他,又怎能不为此而怒?
可眼下情况如此,生气又有何用?
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
“罢了,罢了,不就是几个佞臣而已,李道长休要为此坏了修行。”陈秋安摇了摇头,“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平定范阳。”
李泌诧异道:“齐王,您待如何?”
陈秋安笑着说道:
“不过是十五天平定范阳,李道长这便认为,本王做不到了吗?”
李泌一愣,无奈道:“还请殿下莫要说笑……
“十五天平定范阳,殿下,史思明可不比孙孝哲之流的乌合之众。
“史思明和安禄山更是不同,他是结结实实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声望。”
“还请殿下,稍加冷静!”
这些日子他和齐王已经相处出默契了,也正是因此,他知道齐王真的能给大唐带来一个很不一样的未来。
他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希望社会变得更好的人,反而会遭到排挤呢?
“会赢的。”
陈秋安笑道,“还请李道长相信我。”
李泌看了陈秋安一眼。
不知为何,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十来岁的王爷说出这话,似乎比自己在灵武时,
听陛下说的“我必一旬内平定安禄山”,要更让人心潮澎湃。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李泌现在想帮些这面前的齐王。
陈秋安摇了摇头,“李道长只需要按照昨夜我们聊的话题走便是。”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被动的,哪怕是我们攻下了范阳,朝中还会有更多无止境的需求出现。”
“是鱼朝恩,元载想要对付我们,而不是陛下想要处理我们。”
“这不行,我们需要把节奏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明日开始,按照您的想法,先试试手,先尝试在吴郡,我们来试试新的选官。”
“三日后启程?”李泌惊道,“殿下,莫要眼高手低!”
他已是没工夫在意措辞,劝道:
“三日后启程,再有四日的路程,我们便只有七日攻范阳了!”
陈秋安轻笑一声,“七日,必能攻下范阳!”
“您听我的便是。”
李泌看着陈秋安,他突然就觉得眼前人比朝中那魑魅魍魉更值得追随,突然就觉得好像面前这人就该去朝中坐那金銮宝座。
只有此人能再续盛唐!
陈秋安眼见李泌已经被说动,笑道:“我当然不可能真的只用八百兵去打范阳。”
“我要办公众学堂,教他们用军械,教他们用纺织机,纺织机你知道的,我给你的那本《梦溪笔谈》里面有。”
李泌猛地一惊,“我还没来得及细看……纺织机?”
当然陈秋安写在那本书里的版本是最早期的熟练工人开发的珍妮机,不过——
这就够了。
他大概记得前世纺纱机和缫丝机的原理。
李泌拿出那本书,细细翻看片刻,抬头惊道:“殿下,这?”
他当然知道这东西,若是无人干扰,则意味着这些纺纱婢,还有织户,可以把更多的时间,用于——
种田!
意味着他们可以做更多事了。
“意味着每年的粮产会变多,意味着每年的人丁会更多,意味着南方的荒地会更少……”
李泌喃喃道,“殿下,这下我好像不得不跟着你了。”
以李泌之智慧,他当然知道——
这东西才是面前这位齐王,真正的大杀器!
有了这个东西,大家才真的有时间读书了。
……
陆家。
三人对坐。
“什么?你再说一遍?”
当中为首一人,听着身旁人的汇报,面色激动:“陛下说,齐王半月之内若不能攻下睢阳,则算作叛逆?”
他哈哈大笑,“好啊,好啊。”
“杀我长子,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眼神中露出凶光。
他是陆周云的父亲,陆云行。
陆家二房因为本事不足,素来不受待见,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找到个好行当站起来。
这是天赐良机!
陆云行一直觉得自己是多行善事,才得来的这好福分。
可眼看着家族马上就要振兴了,马上以后自己便不再是家里人眼中的远房,只差二儿子继续考功名当上官,便可光耀门楣的时候——
儿子没了。
陆云行岂能不为之而怒?
“这齐王分明是代表大唐皇室,想要不让吴郡脱离掌控!”
放到过去,陆云行可不敢这么狂,可而今,有安禄山,有胡人!
再加上有李林甫钳制年轻时候的陛下的先例,以及而今陛下明显不喜这个屡次抗旨的儿子,陆云行当然到现在都以为——
这齐王可恨,可杀!
为了几个玩物一样的东西伸冤?这理由,可笑!
分明便是拿他们陆家敲山震虎!
“恶有恶报,老天保佑,当真是恶有恶报……”
陆云行不禁骂道,“若我能让你安安稳稳到范阳,便是我吴中陆氏提不动刀了!”
“郎君,有人说……齐王并不打算即刻启程。”下人恭敬汇报,“他说,齐王暂时还没打算出城。”
“他要整备军士。”
“他说,他还需要世家的帮助,请各位世家配合。”
陆云行先是一愣,茫然道:“他刚杀我儿,竟然还要我们配合?”
接过文书,思索片刻,陆云行突然笑了两声,“我懂了。”
“此子……猖狂,实在猖狂,竟然能干出如此的事情来。”
“为了那些屁民的支持,竟然干得出这种事情?”
“到底还是稚嫩了些。”
“我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了,”陆云行笑道,“这小子想事情,简单了,简单了啊。”
“我们找机会把他拿了,送去给安大府作投名状!”
他笑了。
他笑这对手想的实在简单,真以为他们便会在此坐以待毙不成?
……
接下来四日里,事情果然在陆云行的计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甚至还顺利地让陆云行怀疑,这齐王难道当真只会打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