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预言真的无法改变吗
李榆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握着门把手的手顺着之前的惯性缓缓向下。
门锁的咔啦声在转动中响起，像是一位赌徒将自己所有的砝码一次性掷下。
冰冷空气从打开的门缝处吹入，让他的呼吸随之一紧，进到大厅内，没有他想象中的群魔乱舞，有的是一种宁静而又诡异的美。所有曾经欢歌笑语的人都被定格在了原地，身体透明苍白，双目无神的看着高悬在大厅中央的银月。
镶着各色宝石的吊灯悬于大厅两侧，柔和的微光抚在银月中睡觉的女孩身上，那由银色发丝组成的银月在轻轻摇晃，像是一首无声的摇篮曲在大厅中无声歌唱。
女孩蜷曲着身子在其中静息，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像一位沉沦在美梦中的睡美人。
李榆缓缓地往大厅的中央走去，那些表情固定的人时才发现他们脑袋上垂着一根细小的银丝。壹号，这是伊莱娜的编号，或许她早就是被内定的蛊王，整一座研究所中最完美的实验体。
一股淡淡的压迫感与危机感随着李榆向伊莱娜的靠近不断加重，身上的野兽本能也在不断地催促着他逃离这里。
不过秉持着华国“来都来了”的优良传统，他还是没想着临阵逃跑。他站在伊莱娜的下方抬头看去，发现无数细小的银丝在水晶的灯光中若隐若现，在他到来后不断地晃动，像是在给他们的主人摁下醒钟。
“伊莱娜！”
李榆将两只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
没反应吗？李榆看天上的银丝毫无变化，于是再次喊了一声。
有反应了，周围晃荡的银丝随着李榆这一声大喊骤然绷紧，本来宛如朝圣一般的傀儡竟然都一卡一卡地拧过头来看着他。一阵玻璃的碎裂声预告着美梦的破碎，银月重新坠向地面，于其中沉眠的伊莱娜重新睁开了双眼，只是一只眼眸为红色，而另一只眼眸的水蓝色则混沌无比，像是陷入了一场焦灼的争斗。
“不用等他的，即使他真的侥幸活下来，你觉得他真的会来找你吗？别做梦了！”
“加入我们吧，看看外面那些玩具，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制造出无数个他，又何必执着于那一个呢。”
在伊莱娜的精神空间内，伊莱娜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一层薄薄的能量罩裹着她，身边是一根燃烧着的小蜡烛。此时无数个诞生的扭曲怪物，在环绕着她不断的低语着，试图彻底抹杀伊莱娜。
“怎么回事？”
伊莱娜身前的小蜡烛忽然亮了起来，腾腾升起的白烟照出了外面的画面，那是李榆在呼唤他。
那些意识体忽然看到了伊莱娜的意识再次壮大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新的希望。她直接强硬地夺过身体的控制权，看向了正在呼唤着她们的索伊斯，阴狠地说道：
“伊莱娜，他就是你最后的希望了吧，那我要是用你的手亲手杀了他，你会怎么样呢？”
看着部分离开的意识体，伊莱娜惊恐地喊道：
“不，不要，不可以！你不能杀他！”
一个样貌几乎和伊莱娜一样的意识体此时也走了出来，两侧那些样貌扭曲的意识体同时散开，给她腾出了道路。
“这是弱点，我们不应该保留。”
这个新诞生的意识体摆了摆手，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精神空间。
周围的傀儡也开始疯狂的扭动其身子，那些最先离开的扭曲亦是开始占据那些傀儡的身子，一瞬间整个大厅开始群魔乱舞。像是一个光暗交替间无声演奏的默剧，每隔一秒他们便集体扭动一次他们宛如玩偶一般别扭的身体，而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扭动，他们僵硬的四肢开始变得柔软，甚至开始变得扭曲，缓缓的变成一个个形状猎奇的怪物，然后互相撕咬、缠绕，落下的血液开始染红整个大厅的地毯，飘落的红色也同时将伊莱娜眼中的最后一抹蓝色覆盖。
可就在伊莱娜怪物人格彻底占上风那一刻，整个大厅内骤然静止，就好似音乐到达间奏，艺术转入了留白。她的气势在节节攀升，恐怖的杀意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寒气一样沿着李榆袖口攀附而上，惊得李榆在那一瞬汗毛乍起，大脑一片空白。
快跑！快跑！
潜意识催促着李榆动起他那灌铅的四肢，这不是一个靠蛮力取胜的剧情。还未跑出门口，周围傀儡苍白透明的肌肤已经逐渐转化为水银状的粘稠液体，那些被撕碎的肢体与浑浊的血液开始融合进那些完整的傀儡内，无数畸形的巨大怪物就这么转眼间李榆的面前形成。
离李榆近的那一个三米高怪物高顶着两人粗的手臂像是蛮牛一样向李榆撞来。李榆一个翻滚恰好躲过了这一个怪物的冲撞，回头看前墙面的碎裂声已经入耳，那加厚的墙体竟然被直接撞烂，灰尘模糊了怪物的身体，碎石嘀嗒落地。
李榆看了看大厅内其余逐渐成型的怪物，心中暗骂一声：
“打不了一点，差距太大了，要趁它们还没有完全苏醒，先离开。”
骂完一声的李榆头也不回地顺着刚刚那个怪物创开的墙面冲了出去，灰尘中那只巨手划破空气，再次向李榆扫来，可是身体的杀意感知让李榆一下就判断出了危险的方向，一个滑铲突破了怪物的封锁，起来的一瞬间便想着按照原定的路线回到负一层。
李榆的手揣摸了一下口袋里的缓和剂，看到伊莱娜的样子他就想到解决的办法，这支缓和剂是关键，但是他现在可不觉得自己能绕过重重防线给这个疯丫头扎针。
只不过还没等他多想，又一只蛮牛状的畸形怪物将他旁边的墙撞开，像泥头车一样，带着碎石与怒吼，打算将李榆再次送往异世界。
李榆虽然在想着东西，但是这具身体的杀意感知再次生效，让他险而又险的再次躲过了这一下野蛮冲撞，不过他自己也被掀翻在了地上。
“往刚刚南区实验室那边跑，有人来接你了。”阿寻的声音忽然响起。
“什么？有人接我？”
李榆抹掉了脸上的灰尘，连爬带滚地重新站了起来，眼角一瞄大厅内，差点又让他的污染值暴增两个百分点，这丫头长得挺可爱的，怎么造出来的怪物这么猎奇。
刚这么想完，一个怪物便也从刚刚那个撞碎的洞口冲了出来，是一个长着无数手和脚，像蜘蛛一样爬行的怪物。
根据怪越猎奇越强的原则，李榆一看到这个蜘蛛怪物就不打算与他交手，主要是不想恶心自己的双眼，身形在怪物间来回腾挪的李榆再次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四周的墙面也因为那两只泥头车被撞出了好几个巨坑，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喂！索伊斯，来这边。”
五十一号，他怎么还在这里。
李榆也没有多想，直接往五十一号的那里跑去，只是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在心头也越发清晰。
五十一号带着李榆赶到饭堂处，顶开后厨的大门等到李榆进来后一把将门锁上，还狠狠地踢上一脚，而外面不到一秒便传来了一阵手脚抓地的声音。
“你快去摁那个餐饮的升降梯，快！我先顶住门。”
说罢，五十一号将后厨内的各种桌子椅子推向正在不断被撞击的大门，而李榆也赶去摁着那个平时用来运送饭菜的升降梯。
升降梯上行的标志在不断闪烁，房间内撞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门口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与滑腻的拖拽声更是让二人在这里度秒如年。
转轴拉动升降梯的声音骤然停止，嘈杂的撞门声也忽然消失，就在二人看着升降梯大门缓缓打开而准备松一口气时。
一声炸裂的巨响从门口传来，大门连带着铁桌被悉数撞飞，顶着桌子的五十一号也同时被掀翻在地上。
李榆看着门口出现的蛮牛状的畸形傀儡，心里暗骂一声后想着冲上去拉五十一号，却看到五十一号竟然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指了一下已经全部打开的升降梯。
李榆回头看着升降梯，很小，只能让一个成年人勉强挤进去，他回头看向五十一号，却看到他咧嘴笑了笑，说道：
“进去吧，别管我。”
这种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还是让人不太好受，李榆钻进了升降梯，升降梯的门在怪物冲进来后缓缓合上，他又听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索伊斯，你觉得———祂们的预言真的就无法改变吗？”
挤进升降梯的李榆看着瘫倒在墙上的“五十一”，瞳孔微微颤动，恍惚间再次进入了灵视状态。
一个长着好几只触手的大脑竟然自己从五十一号的头上爬出，这个奇异的形状让阿寻不由得想起以前玩的游戏里一个叫噬脑怪的生物。
但是噬脑怪是实体，面前这个明显是灵体，一种更高维的存在。而在这个过程中李榆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精神受到了轻微的影响，很微弱，所以系统也没有显示。
灵视状态随着升降梯的大门关上而结束，随着升降梯的下降，他还能听到那几个畸形傀儡在原地肆意破坏的嘈杂声。
五十一号是院长。
“阿寻，你难道早就猜到了？”李榆背靠在升降梯里，问道。
“有怀疑，我也是在灵视出现的那一刻才基本确认。还记得开头cg里院长背后的那两个培养仓吗？”
“嗯。”李榆点了点头，这个他确实有印象。
“索伊斯与伊莱娜的回忆里提到过那两个去而复回的家伙，再加上见面时候五十一号讲的他被突然拉下来做实验，很明显就是从院长那边过来的。”
“所以你一开始才让我注意一下他，你怀疑他是院长那边并不想让我们活着走出去的人。”
“哎呦，还真的成功了，”一个穿着紫色西装的浓缩版阿寻忽然出现在了李榆的视野里，和他一样对着坐着，“嗯，是这个意思。”
接着阿寻举起那一只小巧的手，指向上方说道：“那家伙其实挺矛盾的，也是一个很惜命的人所以他才会说出刚刚那一番话。”
“矛盾，是指他既想要反抗预言，却又因为惜命，不敢真的去阻止吗？”
“没错，或许是这么多年的时间，让他已经对那些存在有了深入骨里的恐惧，所以他更多的，只是尝试，或者说，试探。”阿寻摊着手说。
李榆想起了大厅里面的对话，院长说过，仪式开始后，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而这里还符合“人”的，明显只剩下他了，有点恍然大悟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打算走的这个结局，其实都在那些神规定的预言里。”
“没错，所以只要我们当时选择和他走正门，我们的关底BOSS，就是院长的另一具变异后的身体。”
“这样啊。”李榆看向了头顶的铁壁，想反抗，又不敢反抗，果然和他现在的那一副样子很像，既超脱，又没有完全超脱，终究需要寄托在一副身体上。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走向了这一条既定的道路。某种意义上也不错，这也意味着他走向了原主人公的路线。
他的手中抓紧了注射器，感受着身体内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得快，有恐惧，也有着兴奋。白欣怡说过副本中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所以说索伊斯成功活着走出去了没？
这个他不清楚，或许他通关就知道了。不过他明白，当他猜到伊莱娜在大厅中的那一刻，他一定会选择去救他，毕竟靠近蜡烛的人，也是能看到光的。
升降梯变慢了。
阿寻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有气息，估计是怪物。”
话音刚落，升降梯在一阵摇晃中停下，一股浓烟也趁着升降梯打开的瞬间钻入了李榆的鼻孔。
火已经烧起来了，这个副本的倒计时开始了。
在人能滚出的位置，李榆一个翻身滚到了铁桌的后面，在看到一个柜子以后，直接打开躲了进去。不出两秒，他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接着，后厨的门便被一脚踹开，一个浑身皮都被剥掉的丑陋男人走了进来，而且还能隐约看到，他还背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
“我闻到你的气味了，索伊斯。”血肉裸露，双眼浑浊不堪的男人锋利的眼睛从柜子上扫过，浓烟让他本来极为敏锐的嗅觉变得一塌糊涂
“还是和原主有仇的。”
“是这里！”男人一把打开了李榆旁边的那一个柜子，
“我没时间和你玩躲猫猫了，索伊斯？你已经看见了吧，女神已经降临了，来吧！加入我们，与其在她的怒火下痛苦死去，不如同我一起，化为她不朽的一部分！”
男人咆哮着，李榆一声不吭的躲在柜子里，恰好看到了男人晃动时肩膀处被烫出来的数字，六十八号。
男人再次用蛮力打开了房间内的一个柜子，连带着锁的柜子门直接被他掰了下来，随意的丢在地上。而就在这时男人忽然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他将背后的人放到了桌子上，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蛊惑意味，说道：“放心，我知道之前那些蠢货吓到你了，那一群假冒的信徒，一群女神的背叛者竟然想要得到女神的恩惠，简直愚不可及。”
“他们死前那一副惊恐的面孔你看到了吗？那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们这一群罪人就不应该得到恩惠，我们所有人都应该接受惩罚，都应该下地狱！”
“我真诚的邀请你成为我们的一员，只有信仰女神，呼唤女神的降临才是我们的归宿，让女神降临到这个世界，让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在她的怒火后得到新生！”
六十八号肆意地张扬着自己的想法，火热而又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像是穿透了铁柜落在李榆身上。
双方都没有动静，空气像是被凝结，就在李榆想着是否要出去放手一搏时，外面的走廊传来了剧烈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