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六末那识
“嗖——”，阿尔法按下按钮，腰间的安全带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收回。
他站起身，一把横过背在肩上的动能步枪，整装以待，询问欧米伽：
“队长，需要我拖延时间吗？”
欧米伽那双忧郁的瞳孔在红发大男孩手中的武器上长久地注视了一会，拍了拍趴在他腿上的德尔塔，示意她起身让开。
见德尔塔被夹在欧米伽的双腿与对面座椅的缝隙之间，慌张得手忙脚乱但就是从地上站不起来，默不作声的泽塔抓住她的腰带，如老鹰捉小鸡般将她拎至空中，放在一旁的座椅上。
“谢谢。”德尔塔涨红了脸，嗫嚅着嘴唇，声音低不可闻。
“打不中目标，再强大的炮台都只是摆设。我不怀疑你的枪法，但我怀疑你的子弹打在它的身上有多大用处。你也看到了，它有多大。”
欧米伽一面说，一面站起身，双手交叉，摸出别在腰间的两把动能左轮。
如果炮台与步枪都没有作用，莫乔想知道，那两把小左轮又能对如此巨大的死灵鸟造成什么伤害。
但欧米伽下颌线紧绷，眼神倒是异常的平静与放松，似乎根本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咔哒，咔哒”。
空转的炮塔发出停滞之声，第一轮弹药已彻底打光。
见炮火的攻击之势暂停，死灵鸟调转飞行方向，瞄准浮空车直扑而来。庞大的羽翼黑色羽翼完全展开，加上它畸形的长颈与硕大的头颅，真有从地狱爬升而来携带死亡的死灵之骇感。
走到车门旁，欧米伽扶住门框，面不改色地命令道：
“谬。”
“明白。”
车门向两侧滑开，车门一打开，高空凌冽的风便灌入车内，吹得欧米伽的短发四处飞舞，衣襟猎猎作响，表情却像是戴了一张铁面具一般纹丝不动。
莫乔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他接下来的动作。
没有丝毫的迟疑，欧米伽像是迈出家门一般，神色稀松平常地跨出一步，身体直直地坠入空中。
除了两把动能左轮和腰间的短刀，也没见他携带任何飞行设备，这人是疯了不成？
莫乔三步并作两步，冲至敞开的车门前，借助栏杆稳住身形，低头向欧米伽坠落的地方望去。
他以为是自己被晃花了眼，不然怎么会看到欧米伽轻轻地单膝落地，就站在浮空车下方十米开外的空中，脚下空无一物，却如履平地般站得好好的？
欧米伽注视着脚下的空间，脚下数百米的地面上，金属剑林笔直地屹立着，沉默地将锋利的碎片边缘对着他。
稍有不慎，他就会从空中落下去，最好的结果是摔死，如果运气差一点，在坠落的途中，将被巨大而锋利的金属边缘切得四分五裂。
但他不得不移开眼睛，因为猛烈打在脸上的风声告诉他，死灵鸟正从他的头顶快速地接近。
抬头锁定那只死之怪鸟，在脚下凝结的空气墙消失之前的瞬间，欧米伽一跃而起，以常人难以达到的跳跃高度与速度，笔直地跃向死灵之鸟的黑色羽翼。
在空中，两手的食指沿着左轮手枪枪身雕刻的花纹滑动，枪口之下弹出尖锐的利刃。
手指套住扳机护圈，枪刃在手中优美地转了几个圈，欧米伽反手握住枪柄，跳至死灵鸟的翅膀之上，借插入的枪刃缓住下落的身形。
但死灵鸟的黑色羽毛远比看上去的还要坚韧，刀刃沿着羽毛的表皮一路下滑，硬是找不到能够刺破的弱点之处。
看着欧米伽毫不迟疑扑向死灵鸟的背影，阿尔法向驾驶室的方向大声问道：
“谬，还没好吗？”
“还有四十二秒。”
德尔塔按住他躁动的肩膀，脸色虽然同他一样充满担忧，但语气却非常平静：
“即使炮台的弹药装填完毕也无济于事，你也知道的，死灵鸟的移动速度太快，炮台根本打不中。如果想要趁着队长限制住它行动时攻击，只怕炮火会把他也卷进去。”
莫乔听在心里，德尔塔的话和他的直觉不谋而合，此刻他心中一动，道：
“欧米伽并不是为了拖延怪鸟的行动，而是打算一个人解决它。”
但是，他垂下眼帘，和死灵鸟庞大的身体相比，匍匐在它翅膀上的欧米伽显得如此渺小。
这一次轮到莫乔好奇了，欧米伽究竟如何打算干掉怪鸟？
在从死灵鸟的羽翼滑落之前，欧米伽的枪刃终于找到一处羽毛交错之处，他丝毫没有犹豫，两臂发力，将锋利的刀刃推入翅膀之中几寸。
但从刀下传来的并不是割开血肉的触感，反而传来的坚硬物体之间的清脆的碰撞声，黑色羽毛覆盖下的身体和死灵鸟的长颈一样，都是由金属与机械齿轮所构成的。
刀刃一定是卡在了两块金属部件相接的空隙之处，但对死灵鸟来说，这点程度的攻击无异于蚊虫的叮咬，袭向浮空车的速度丝毫没有停止。
很好，你就以这种速度自寻死路吧。
身形稳在空中，欧米伽双脚蹬在怪鸟扇动的羽翼之上，松开一只手，回头望向正以极快的速度飞速逼近的浮空车。
眼见怪鸟靠得越来越近，莫乔似乎可以闻到自它大嘴之中散发出的臭味，欧米伽的攻击显然对它一点作用都没有。
奇怪的是，浮空车却停留在原地，现在启动，说不定还有时间可以躲开怪鸟的撞击。
“还不躲开吗？！”
面对他嘶哑的质问，德尔塔解释说：“队长并没有下达移动的指令。”
莫乔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死灵鸟的怪叫震麻了，这群人做事怎么如此呆板？
“都什么时候了......”
剩余的话其他人没有听见，被淹没在因为愈发靠近的死灵鸟扇动翅膀所掀起的狂风之中。
德尔塔的短发被吹得胡乱飞舞，她抛开遮住眼睛的碎发，双手合拢在嘴边，大声说道：
“队长没有命令！我们不能擅自行动！因为可能会被波及！”
波及？
莫乔一愣，被什么波及？
“呼呼”的烈风将他的话打乱，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险些站不稳向后栽去，顶住迎面而来的狂风，他抬眸一看。
死灵鸟那颗比人的身体还要巨大的半人半鸟的骷髅头，距离他们已经不足十米了。
在这危急的时刻，莫乔瞪大了眼睛。
一呼一吸之间，他看见那个畸形的头颅像是重重地挨了一次炮火的猛击一般，被挤压得变了形。
怪鸟的脑袋右上方被开了一个大洞，迸裂的裂痕犹如蜘蛛网布满头颅，碎裂的骨头碎片在空中溅起。
莫乔忽然明白了过来，他想错了。
并不是有东西撞向了怪鸟，而是怪鸟撞上了什么东西！
因为速度太快，死灵鸟根本来不及刹车，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它长长的脖颈压在头颅上，犹如一滩被压扁的弹簧。
紧接着它庞大的身体也跟着撞了过来，在被连带着一起拍向那堵看不见的空气墙之前，欧米伽提前拔出了卡在翅膀上的枪刃，正好躲开撞击。
一切发生得太快，死灵鸟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它的庞大身躯如同一颗高速飞行的炮弹，猛烈地撞击在了空气墙上。撞击的瞬间，莫乔似乎看到空气墙表面泛起了一层层涟漪，就像水面被重物击中一样。
撞击产生的巨响如同雷鸣，回荡在整个金属剑林上空。死灵鸟的身体在撞击下扭曲变形，火花四溅，内部的机械结构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残片四处飞散坠落，如同一场金属风暴。
它用残缺的头颅发出哀怨的嘶鸣，翅膀变了形，难以支撑它巨大的身躯，怪鸟凄厉地叫着，向下方的剑林坠落。
莫乔看着眼前难以理解的景象，喃喃自语道：
“这是......怎么回事.......？”
是浮空车干的吗？但如果有装置可以配载这种功能，为何之前不使用？
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德尔塔怯怯地开口：
“这是队长干预了现实的结果。”
“干预了......现实？”莫乔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女孩缓缓地点头：
“莫乔先生既然你是漫游者，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们每个人的认知网络都与大母神网络相连接，大母神塑造了我们的五识五感。五识五感加在一起，构成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感知到的世界的模样。”
莫乔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说：“这个我明白。”
“但人不仅有五识而已，只是这五识是最普遍的，也是每个人都能感知到的而已。”
“......”
预感到接下来德尔塔说的内容十分重要，莫乔没有打岔，让她专心致志地说下去。
“如果将我们的世界比作游戏内的世界，在这个游戏中的人物，就只能看到游戏里所呈现的内容，看不到游戏之外的世界，也看不到游戏本身的构成。”
莫乔猜测：“是因为五识的限制？”
“是的。”
德尔塔钦佩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男人，当初她从欧米伽的口中得知世界真相之时，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说服自己接受，没想到他的适应能力如此之强，竟一眼就找到了问题的本质。
注视着下落的怪鸟，德尔塔想到一个比喻：
“五识，植物识、动物识、行巧识、我身识与众生识，塑造了我们的认知，但也反过来限制了认知。就像是罩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不透明罩子，让我们只看得见罩子里的世界。
“但是据说，我也只是听队长说起过，那些突破了五识界限的人，可以进入那个不透明的罩子，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怪鸟重重地落在一片宽阔如足球场的金属碎片上，震动和响声即使在几百米的高空上也清晰可闻。
“如果以游戏来比喻，那就是构成游戏的代码，是我们的认知网络与大母神网络之间的那个看不见的链接。
有人把这超出五识之外的第六识，称作‘第六末那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