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关于以后
两人吃完饭，又甜蜜蜜地盖着一条毛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着电视里合家团聚的人们，窗外夜色渐浓，远方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绽放，映红了半边天，仿佛都能闻到硝烟的味道。
叶晓岑轻轻地将脑袋靠到他的肩上，似是沉思了许久，语气很认真地说：“过完这个年，六月份我就要高考了，可能等到九月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林述把电视的声音调小，稍稍垂下眼，将下颚抵在她的发端，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同样认真地问：
“你是不是已经想好要考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了？”
像她这样优秀懂事的女孩，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目标。
“嗯。”叶晓岑慢慢握住他温热的手掌，“我想做主播，所以目前考虑的大学是A大。”
要实现她的目标，就意味着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林述回握住她的手，眼中尽是无限的思虑，没有立刻作声。
“如果我真的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就要开始异地恋了？”她蹭着他的肩膀，好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在汲取主人身上的温暖。
林述明白她在担忧什么，而他其实也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们都很清楚，彼此并不想分开，只是差一个坦诚布公的机会。
如今问题摆在了眼前，林述也当然不会回避，沉吟道：“我可以和我妈商量，反正今年也成年了，总是需要出去闯一闯的，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闻言，叶晓岑的心脏一紧，同时在狂烈地跳动，噼里啪啦好像被人撒了一把跳跳糖。
她仰起脸惊喜地看着他：“真的？”
林述伸手揽过她的肩，眉眼含笑：“骗你干什么？我还担心我女朋友跟人跑了呢。”
“我才不会呢！”叶晓岑鼓起腮帮子，“而且你不是说了要和我一起走嘛，我都想好等上了大学，把你带回家给我妈看看呢，她自己也发话了，上了大学她可不管我的恋爱问题。”
林述的手掌抚摸上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宠溺，听到她这样的话，就特别幸福和心安。
“然后等你妈同意我们在一起后，我们可以在你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在你去上课以后，我到外面打工，一面赚钱一面养你，等到钱赚够了，我们就买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真好，那样相依相靠的生活。
林述相扣住她的手指，紧紧地攥住，再也舍不得放开。
叶晓岑弯了眉眼，又趴回他的肩头上，浅笑着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不料这人贪心，按住她的后脑勺，寻着她的唇瓣吻去，由浅入深，狠狠掠夺她胸腔里的氧气……
电视的声音，屋外的鞭炮声和人群的吵嚷都已经渐渐淡去，听不到了。
客厅里唯一回荡的只是他们的呼吸和心跳。
靠着沙发才突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还把她的衣服扣子给解开了。
反应过来他们方才的举动有多越界，叶晓岑瞬间无地自容，推脱跑进了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面色通红，略显狼狈的自己，感觉似乎有点陌生，心脏依然猛跳个不行。
真的太冲动了，他们现在尚是读书的年纪，怎么能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她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接了一捧冷水洗了把脸，又将衣服重新扣好。
确定自己完全冷静下来，她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林述正在阳台上吹风，手上夹着一根烟，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掐灭了烟蒂。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两人心照不宣，将这件事情带过。
夜间下起了小雪，林述送她到小区门口，叶晓岑是一路跑着回到单元楼的。
刚到家门口，看到门前站着一人。
“及川，你怎么过来了？”叶晓岑有点惊讶。
“我妈听说卓阿姨今晚不在家，硬是让我来给你送些点心。”梁及川举起手里的餐盒，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又问，“跟朋友去外面了吗？”
“是啊，有人请吃饭嘛。”叶晓岑笑笑，拿钥匙开了门，“快进来坐。”
梁及川也没客气，换了拖鞋跟她进到屋里，将点心放到茶几上。
“我去给你倒杯水。”叶晓岑解下白色的围巾，小心地叠好，转身去了厨房。
梁及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她的背影。
没想到又是过年的时候了，离高考更近了一步，离她远去也近了一步。
叶晓岑倒了杯热水，放到他面前，听见他轻声问：“晓岑，你有没有想好要考哪所大学？“
“A大吧。”她没怎么犹豫。
梁及川却默默地记下了，等到回家了，他一头钻进书房里，查询关于A大的信息。
“数学系不是最拔尖的，但是外语系还不错。”
梁及川靠着椅背，慢慢地弯起眉眼，那就和她去同一所大学。
翌日。
卓婷得知了梁妈妈派梁及川来送点心的事，亲手洗了一篮车厘子让叶晓岑给他们家送去。
今天是市联考出成绩的日子，叶晓岑推脱着不想去，被卓婷给说了两句，不去也得去。
她提着车厘子悻悻地出了门。
到了梁家，是保姆刘妈开的门。
叶晓岑挤出一个笑：“刘妈好啊，我来送车厘子来了。”
“叶小姐，快请进。”刘妈给她拿了拖鞋。
“谢谢。”叶晓岑换鞋进了屋，看到客厅里没人，“叔叔阿姨和及川都到哪儿去了？”
“梁先生会朋友去了，太太和及川么在……”
刘妈话音未落，就听书房里一声怒吼：“我问你考差了的原因，不问你要读哪个大学！”
是梁阿姨的声音。
刘妈的话也戛然而止，对她歉然地笑笑，又小声道：“及川的成绩出来了，分数不太理想，这会儿太太正质问他呢。”
梁阿姨的性子，作为邻居这么多年，叶晓岑也不是不知道，表面看着温和，实则真动起火来，动手都不在话下。
她尤其看重对于梁及川的培养，毕竟也就他一个儿子，不望他成龙还能望谁。
但听这架势，不单单像考差了那么回事。
叶晓岑都开始同情他了。
“妈，这学是我上的，试是我考的，偶尔考差一次我可以改正的，但是你一定要连我想上什么样的大学都要强行干涉吗？”
梁及川的耐性也已经到了极限。
“怎么不行，我是你妈！”
“可是我的人生是我的，我不可能完全依照你们的想法去活，我根本不想出国，我想考A大！”
叶晓岑本来想回去了，但听到梁及川的话，不由得停住了。
A大？她昨晚才跟他提过自己要考c大。
“凭你现在的成绩，别说A大了，就算是本地的大学，你也考不起，到时候你不想出国，我也会把你赶出这个家！”
“你到底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梁及川几乎是吼着将这句话问出口。
他平常都是很温文尔雅的样子，叶晓岑都没见过他跟人急眼的时候。
现在他一急，梁阿姨也彻底怒了，将桌上的笔筒拿起来狠狠朝地上摔去：“凭你是我生下来的，你现在的生活是我给你的！”
黑色的圆珠笔掉了一地，曾经保护着它们的笔筒也没有幸免。
那个笔筒，还是叶晓岑原来送给他的礼物，现在跟他的梦一样，都被摔得四分五裂。
梁及川垂眼看着地上笔筒的尸体，那上面写着的A大，他昨晚刚贴上去，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地醒了。
心里的世界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他握紧拳头，正视着母亲愤恨的眼神，一字一句地郑重道：“本来，现在的生活我也不想要。”
甩下这一句话，他夺门而出。
叶晓岑仍站在玄关处，见他有意避开自己径直出了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来不及多想就跟了上去。
没想到他去的地方，是小时候最常来的人工湖边。
太阳躲藏在云层后，北风呼啸着带走了所有枝头上的枯叶，结了冰的湖面看起来异常的冷硬。
寒风凛冽，梁及川只穿着一件羊毛衫，沿着湖边一圈一圈地走着，垂着头不发一言。
叶晓岑坐在湖边看着他，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之前在单元楼里，她也只穿了一件薄外套，此刻有些瑟瑟发抖，可看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愿，她就一直等着。
又是一圈，梁及川瞥眼看到她冻红的小脸，终于停住脚步，沉声道：“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家吧。”
叶晓岑仰起头看他，闷着声音问：“那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梁及川坐到她旁边，寒风吹得他耳朵生疼，可就算这风要把他的耳朵冻伤也无所谓，他完全没有要回家的想法。
“不知道，等想通了再说吧。”
叶晓岑才不会相信他气头上的话，追问道：“你该不会露宿街头都不回去吧？”
“那有什么关系，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叛逆过，偶尔出格一次怎么了？”
叶晓岑噎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变得怪怪的。”
闻言，梁及川极淡地扯了一下嘴角，凉薄道：“人都是会变的，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一个真正的有思想的我。”
“但是梁阿姨只是太看重你的成绩了，马上要高考了，不仅我们着急，他们做家长的肯定也会着急的。”
“不一样的，晓岑，”他轻声打断她，“我以前以为他们是希望我能够出人投地，所以对我的一切都抓得那么严，我一直都顺从着他们，可当我做出一点点改变的时候，他们又会不留余力地打压我。
“没有人能证明我的改变是错的，也没有人能证明他们的做法是对的，我有时候只是希望他们可以尊重我的决定，但他们没有，还一味地想要我按照他们的意愿去活，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绕来绕去，梁及川就是越不过这道坎。
从他记事开始，他妈妈送他去学钢琴，他不喜欢钢琴，觉得黑白的琴键很无趣，他想学架子鼓，妈妈却说学架子鼓的人都是野蛮人；
再长大一点，妈妈送他去学奥数，天天待在无聊的教室里，他很羡慕那些在操场上自由奔跑的小朋友；
后来上了初中，他想要参加运动会和夏令营，妈妈不允许，她认为他的重心应该全部放在学习上；
再后来是高二分科的时候，他明明很喜欢物理，因为喜欢的女孩选了文科，他义无反顾地改了分科报名表。
最后分班结果出来，妈妈大发雷霆，关了他三天禁闭，他都忍了。
但最后这一次，关于大学，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愿意让妈妈再次安排他后来的人生。
“及川，其实你……”叶晓岑想再安慰他两句，奈何手机突然响了，她瞄了眼来电署名，是林述。
梁及川也看到了那个备注，知道那是她的男朋友，脸色瞬间变得僵硬，站起来就要走。
叶晓岑现在特怕他想不开，一时间就把电话挂了，连忙追上去。